“做個了斷?你我之間早就已經做過了斷了,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主政皇後,我是微賤至極的冷宮庶人,你的親信們都得道升天,我的家族已經滿門被滅,這樣的了斷,難道你還覺得不過癮嗎?”
裴熙芸將手中的繡品放在一邊,質問諸葛憶蓀道。
“當然,這不過是陛下對你的處置,我的處置,你還未成承受呢。”
“你的處置?我與你之間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若不是我,你陰差陽錯地去了雪川,又哪裡會有今日呢?”
“你說的不錯,你的確在無意之中成全了今日的我,不過我絲毫不想謝你,今天的我一步一步都是我奮力爭取來的,與你又有何乾係呢?”諸葛憶蓀說道,“當日我離京的時候,曾經在掩芳門的宮人塚,拜祭無辜枉死的妙箜與倩簧,若是有朝一日能回京來,就一定會替她們報仇雪恨,如今,害死她們的仇人就站在我麵前,你覺得我會怎樣做呢?”
“悉聽尊便。”裴氏說道,“反正我在這金鏞城煎熬了這許多時日,本就是生不如死,死了倒也解脫了。”
“我不會殺了你,那樣誠如你所言,不過是暗合了你的心意,”諸葛憶蓀說道,“我可以像當日武後對待王、蕭二人那樣,在酒缸之中煎熬而死,那樣一來,前朝、後宮那些仍舊敢與我為敵之人,都會為之膽寒,有你為前例,看他們還敢如何生事。”
“既然娘娘拿定了主意,那便請吧,砍頭也好,淩遲也罷,或是投入酒缸中煎熬致死,終究是一死罷了。”裴熙芸坦率地說道。
“你倒是想得明白,不過如此一來,有傷國祚,本宮也不是嗜血好殺之人,對付你這樣的人,折辱著生,比痛快地死,要煎熬百倍,因為本宮不會讓你死,會讓你好好活下去。”
諸葛憶蓀說著,對外麵吩咐道,“來人,將廢庶人裴氏打發到掩芳門去,往後替死去的宮人們裝殮的差事就交給她了。”
“是。”甘絨說著,帶著幾個太監進來,將裴氏押了起來。
“等,等等。”裴氏說著,指著那桌上的繡品說道。“請讓我將那塊織物拿上。”
“將那織物給她。”諸葛憶蓀吩咐著,看著那塊織物說道,“這塊布實在粗了些,去取一匹上好的湖州水光絹來,賜予裴氏,”
“是,”靈笳答應著,將那布拿給了裴氏,裴氏接過,心痛地將那塊布藏在了懷間。
“往後每個月都送一匹水光絹到掩芳門去,”諸葛憶蓀吩咐道,“就讓裴庶人一邊在水光絹上繡著滿月垂枝的梅花,一邊給過世的宮人們裝殮屍身,反省自己前生的罪孽吧。”
“是。”甘絨答應著,押著裴庶人去打點包袱,與侍女蠻枝一同往掩芳門去。
諸葛憶蓀又接著巡視金鏞城的其餘宮事,靈笳覺得諸葛憶蓀對裴氏有些寬縱,便問道,
“娘娘就這樣放過了裴氏?豈非有些太過便宜了她?”
“便宜?你方才也聽見了,她眼下巴不得一死呢!殺了她才是便宜了她,她是一個那樣心高氣傲的人,做過寵冠六宮的淑妃,又做過母儀天下的皇後,如今讓她去做裝殮的仵工,她當初是那樣不把宮婢們放在眼中,可是如今的處境連宮婢尚且不如,隻怕比殺了她還要讓她難受,也隻有這樣,她才能體會到那些被她踐踏侮辱的人心中的痛苦。”
“這倒也是,裴氏與崔皇後一樣,都絲毫不把宮婢們當成人來看待,”靈笳說道,“隻是我不明白的是,您將她打發到掩芳門去做仵工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賞賜給她那樣好的水光絹呢?豈不是白白糟蹋了?”
“好丫頭,難道你也看上了那水光絹不成?改明兒我也賜給你一些。”諸葛憶蓀笑著說道。
“奴婢倒不眼饞那料子,隻是心疼那料子透亮柔滑似水,倒是讓裴氏給玷汙了。”
“給了她水光絹又如何?還不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不能披在身上,若是她披在了身上,隻怕掩芳門的人更要取笑她了,日子長了,連她自己都會取笑自己。日複一日的,每日隻能看著那水光絹,就像看著一麵鏡子,映襯著她如今卑微低賤的身份,明明在自己手中卻永遠不再屬於她了,她隻能在上麵繡花,卻到死也不配穿在身上,說是繡花,其實是用針在戳她的心窩子,這不比殺了她更解恨嗎?”
“原來是這樣,經娘娘一說,的確解恨得很,就讓她每日在掩芳門以淚洗麵,權當贖罪,妙箜與倩簧看著也能安心了。”靈笳說著。
“是啊,”諸葛憶蓀說著,與靈笳一同往金鏞城的主殿走去,那裡原本是大穆皇族的宴會之所,如今卻成了用來看押犯錯宮女們、日日做苦役的地方。
“這金鏞城是我從前最害怕的地方。”靈笳說道,
“這是為何?”
“剛進宮的時候,姑姑們告訴我,犯了錯的宮人輕的會被關到宮正局去申斥教訓,重一些的會被送到慎刑司去受刑受罰,被沒入賤籍的會被發放到掖庭宮去服苦役,自己追隨的主子失勢的,會一同被關押在永巷直至老死,犯了重罪的會被押入天牢,聽候處置。可是對宮女而言,宮正局、慎刑司、掖庭宮、永巷、天牢……這些地方加在一塊,都不如金鏞城讓人恐懼。”
“是因為宮人們常說,金鏞城時常鬨鬼,有人經常看到這裡遊蕩著前朝皇族的冤魂嗎?”諸葛憶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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