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滿知當初在機場,對隻有一麵之緣的杜平生並沒什麼興趣,最後打算送他一程,也僅僅是因為這個人大半夜的還在找一處外人鮮少知道的九卿寺,她確實有點好奇。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杜平生很有可能和她是同一航班,而他口中提到的那位舊人,那幾天肯定發生了什麼讓他措手不及的事,所以才著急安排杜平生離開。
可那幾天,不正好是槐城領導圈子的變動嗎?
所以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失家喪偶的中年男人,願意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沈滿知沒打斷麵前的男人回憶的神色,隻是在對方反應過來後,移開了視線。
“女士貴姓?”
“沈滿知。”
杜平生眼眸微閃,“沈……沈家?你是槐城人?”
沈滿知點頭。
似乎是想到什麼,他有些詫異,“是槐城沈家……千金?”
沈滿知將他的反應收入眼中,雙手抱臂輕笑,“以前是,現在離開了。”
杜平生沒理解她所說的“離開”是什麼意思,但能確定麵前這個人就是槐城沈家的人。
“能冒昧問一句,”他頗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您母親……”
沈滿知聽出他停頓的意思,麵色平靜道,“在我三歲時,便離世了。”
“抱歉!”
男人那雙溝壑縱橫的眼睛裡突然有了其他情緒,沈滿知看不清,心裡湧上一股酸澀,她不動聲色道,“您怎麼突然提到我母親,是以前認識?”
杜平生抬手蹭過額頭,似乎是擦掉冷汗的動作,他快速眨了眨眼,“啊這個……槐城沈家,當初那場婚禮挺盛大的,你母親很漂亮,當初作為受邀參加婚禮的嘉賓,敬酒的時候,便一睹芳容,所以我一直都有印象。
後來聽聞沈夫人重新拾筆繪畫,江上牡丹亭,尤為出名,巧好我太太也是學國畫的,這一去二來,便熟稔了,常常一起約去書畫課,我偶爾去接太太時,和沈夫人會聊上兩句。”
他輕聲歎息,“隻是……可能是天妒紅顏吧,也沒再聽到沈家夫人的消息了。”
談及已經離世的湛雲清,沈滿知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您還記得……她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杜平生偏頭看了她一眼,麵前的年輕女人不過二十來歲,想必有人提及她已經去世的生母,心裡多少有些波動,想知道更多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過去二十年了,她那時候才三歲,有些記憶模糊了很正常。
“那個時候,你父母應該算得上是槐城豪門模範夫妻吧,相濡以沫,恩愛有加……”
杜平生說這話的時候沉浸在回憶裡,並沒有注意到沈滿知眼底漸涼的神色已經索然無味地輕諷。
“沈夫人在外端莊大氣,待人接物鬆弛有度,在沈先生麵前,就是小女子般的惹人憐惜,他們的感情當時可是羨煞旁人,可惜後來……”
杜平生停住,似乎是回憶到不好的地方,麵前都凝重了幾分。
沈滿知微愣,知道他口中的“可惜”是指導致湛雲清死亡的那場車禍。
但是她沒表現出來,隻是追問道,“後來怎麼了?”
杜平生微張的嘴又止住了,他眼神微怔,又慢慢恢複平靜,他輕舒了口氣,“可惜……後來你母親離世,沈先生同年便迎娶了第二任妻子,著實讓人可惜曾經那段佳話。”
說罷,他注意著沈滿知的神色,後者隻是低頭自嘲般地笑了笑,“所以那麼多人會說,活在當下,才是最好的,也不能指望他為我母親守一輩子吧?”
見杜平生略微詫異的表情,沈滿知沒拆穿他剛剛那句話語氣的明顯轉折,隻是懶散彎唇。
“畢竟,幾乎很少有男人能做到杜先生這樣,一世一雙人的忠貞,而他,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