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8年,建安二十三年,鄴城。
魏王宮內,侍從捧著巾帛,腳步匆忙,於廊間穿梭而行。
凡遇見阻攔的甲兵,口中急呼:“許昌急報!”
見侍從穿著打扮及那手中巾帛,紛紛避讓,不敢阻攔。
跨過高高的門檻,侍從跪在地上,說道:“大王,許昌急報!”
“何事?”
司馬懿拆開巾帛,見書信上的內容,臉色頓有變化,說道:“大王,太醫令吉本、少府耿紀、丞相司直韋晃率雜人、家僮等一千餘眾叛亂,趁夜襲攻長史王必,繼而火燒城門,欲挾持天子南下。”
吉本、耿紀、韋晃這些人皆為關中籍貫之人,與曹操所重用的關東士人格格不入。
不受重用之下,見曹操近年來殺皇後、皇子,因楊修案又誅殺忠漢人士,已知曹操心有篡漢之念。
時見劉備坐斷南方,吉本、耿紀、韋晃等人則謀劃多年,欲挾持劉協南下,投靠劉備。
“然後呢?”
曹操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放下手中的毛筆,問道:“王必生死如何,叛賊可有被鎮壓下去?”
司馬懿瀏覽巾帛內容,說道:“是夜,王長史肩膀中利箭,於混亂中而逃,探得金禕與三賊夥同,遂奔走至南城,聯絡城中諸卿。”
“及天明,王長史合潁川中郎將嚴匡,發屯田兵剿賊,吉本、耿紀、韋晃、金禕等賊及其家眷,皆被王長史擒獲,帳下千餘人非死既降。”
“王長史上疏請問大王,所擒叛賊何以處置?”司馬懿問道。
曹操麵露怒意,說道:“告訴王必,凡舉兵叛亂之人,夷三族。”
“諾!”
說著,曹操將手中的毛筆,扔到案幾上,罵道:“這些許昌漢臣怎就冥頑不靈,聚眾叛亂,欲挾天子南下,何其為愚也!”
曹操真就又氣又惱,這些許昌臣子就不能安生嗎?
連屯田兵都打不過,還想著挾持劉協南下武漢,真就讓他想笑!
莫以為劉備真有興漢之心?
估計劉備沒有興東漢的心,卻有興自家漢室的想法。
劉協真到劉備手上,過不了多久,不是死於非命,就是坐船過江時,沉江而亡。
“今許昌城中形勢如何?天子可有受傷?”曹操問道。
自曹操平河北後,為了減少劉協的影響,便挪到鄴城辦公。今曹魏的政治中心不在許昌,而是在鄴城。
迎奉天子的許昌,則由丞相長史王必全權負責。
丞相長史王必雖寡有人知,但早在曹操於陳留起兵時,便追隨曹操左右。
曹操占據兗州後,封王必為從事;後曹操命王必出使洛陽,立有功績,遷至主簿,隨軍作戰;曹操於下邳擒獲呂布,不僅是劉備欲殺呂布,時王必也勸曹操殺呂布。
追隨曹操數十年間,王必雖無過人才略,但勝在忠心。這也是為何曹操將大本營北移在鄴城後,王必則負責起許昌事務。
司馬懿搖了搖頭,說道:“吉本、耿紀等人不過烏合之眾,雖謀劃周密,但行事不嚴。至天明時,眾人兵馬分散,被王長史擊敗。天子居於宮中,安然無恙。然尚有餘眾潛於許昌城中,未被察覺。”
曹操冷笑幾下,說道:“看來許昌城中有意襄助叛賊者,應當有不少。”
負手踱步,曹操對劉協這個燙手山芋,煩得不行。
‘挾天子以令諸侯’此策雖好,但卻有利有弊。
早些年他因迎奉天子,積攢名望,席卷兗豫,群賢爭先投效,從而實力激增。
官渡之戰時,他能與占據河北的袁紹扳手腕,多虧手握天子,通過施展外交手段,拉攏關西諸將,擋住並州攻勢。
然隨著他統一北方,與劉備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麵,天子逐漸成為燙手的山芋。
曹操欲模仿王莽,通過進公、稱王,進而取代漢室。然走到魏王後,他卻心生猶豫,不知要不要往下走。
今下吉本、耿紀、金禕在許昌掀起的叛亂,似乎推著他往前走。不取代漢室,他的魏王國勢必長期被漢所籠罩。縱他怎麼安撫人心,蓋無知士吏或許會以為今下仍是大漢所有之天下。
“請大王息怒!”
孫權似乎看出來曹操的煩惱心事,說道:“吉、耿、金等人起兵叛亂,多是大王寡鎮許昌,而漢帝久居許昌。漢帝長久施恩下,難免有不得誌之人,陰連外人,蓄意反叛。”
“今下之策,大王宜當借機,徹底鏟除蓄意不軌之人,以防許昌再起叛亂。如招許昌諸臣入鄴城,暗查是否有臣吏參與此謀逆之事,尚不被王長史所察。此策雖不治根,但卻可治表。”
曹操瞥了眼孫權,淡淡說道:“孤欲治根,又當如何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