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銅雀台下,漳水河畔。
曹操以犒勞許昌諸卿為名,將眾人招至銅雀台。
魏卒披甲持矛,立於旌旗之下,在銅雀台周圍嚴密布控。
數十名許昌百官站在銅雀台下,見魏王曹操久不露麵,神情多有擔憂,在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似乎在聊著什麼事。
“魏王將我等招至鄴城,言欲設宴款待我等,怕是其中有詐?”杜禧臉色難平,說道:“莫非是因吉本、韋晃、耿紀等人謀反,疑朝中尚有餘黨,欲細究深查?”
掃視周圍警戒的魏卒,韋衡微歎了口氣,說道:“吉、耿、韋等人叛亂,夜攻長史王必。王必身負重傷,趁夜逃至金禕家,因夜色難分,才知金禕叛亂,故所以逃過一劫。”
“像那金禕應和者,因夜色難分,蓋不知多少人。今王必重傷不治而亡,大王盛怒之下,必會追究應和餘黨。畢竟當下許昌動亂,多由我關中士族引起,此必被魏王所忌。”
“希望魏王真有犒勞之意,而非以設宴之名,追究許昌叛亂之事。”韋衡說道。
杜禧沉默少許,忽然問道:“如實所言,君與吉本有聯絡否?”
韋衡搖了搖頭,說道:“我常年閉門不出,何來與吉本、韋晃聯絡之說?”
說著,韋衡看了眼杜禧,說道:“倒是君當小心行事,以免被小人汙蔑。”
杜禧攥緊手心,心中暗歎。
許昌城門大火,他曾有發族人以救火名義,暗中相助吉、耿等人,可惜幾人為烏合之眾,參與動亂者,見到天明,因未擒住王必,紛紛害怕而走,導致起義失敗。
“若知有今下,必不讓曹操入京!”杜禧暗忖後悔。
劉協被曹操迎奉時,並非是無兵無權的大漢天子,而且具備一定權利的大漢天子。手上有不少的士兵,亦有追隨劉協的文武百官。
僅是當時蝗災大起,乾旱無穀,劉協無糧,加之自身缺乏權威,故而引起將士的桀驁不馴,欺淩尚書侍中。然即便這樣,劉協作為大漢天子,依舊擁有相對的權利。
至於曹操為何可以迎奉劉協,蓋有雙方內外的共同需求。
除了缺糧之外,尚有護駕的楊奉、韓暹二人,乾亂朝政。劉協左右的文武不甘現狀,見自己無法驅逐楊、韓二人,則欲引入新的勢力,奪回屬於自己的權利。
彼時之曹操,因剛與袁紹翻臉,將呂布驅逐出兗州。自身勢力薄弱,所能控製的地域不過濟陰、陳留、山陽、任國、陳等數郡之地,而非眾人印象中控製兗、豫二州。
為了強壯自身,且有足夠的籌碼與占據河北的袁紹抗衡,曹操采納董昭的意見,聯絡上朝中的梁、沛鄉人,得以入洛陽,迎奉劉協。
郎有情,妾有意,雙方一拍即合,劉協與曹操形成短期的聯盟,從建安元年起至建安三年,兩三年間,得益於劉協的天子招牌,曹操勢力迅速擴張,破袁術,擒呂布,敗劉表,收段煨。
即三年後,因曹操勢力擴張,且展現出權臣的表象,劉協所屬勢力,忍無可忍,決意反叛。即以董承、王子服、種輯等人為代表,持衣帶詔言討曹操。
衣帶詔政變流產,許昌內部明麵上已無勢力抗衡曹操。然暗地裡卻有以關中士族為主體的漢官,他們鬱鬱不得誌,空有官名,並無實權,故而漸漸漸聯合起來。如扶風耿氏、京兆金氏、馮翊吉氏、京兆韋氏等。
許昌百官在忐忑的心情中,討論了許久。不知過了多久,曹操身襲便服,在武士的簇擁下,走上台階,出現在眾人麵前。
“肅靜!”
許褚持劍立於曹操身前,氣沉丹田,高聲喊道。
“魏王到!”
聞言,許昌諸官靜默下來,用那或仇視,或諂媚,或淡然,其各有不同的眼睛,齊刷刷的看向個子不高,卻懷有迫人氣息的曹操。
不知在誰的帶頭下,許昌百官向曹操施禮而拜。
曹操手搭在劍柄上,用那雙仿佛能看透眾人內心的眼睛,掃視著在場的每個人。
少頃間,曹操冷峻的神色微微放鬆,露出和善的表情,說道:“吉本、耿紀、韋晃等率仆反叛,火燒許昌城郭。得賴諸卿幫襯,方能讓王長史速平吉、耿等賊叛亂,蓋諸卿多有辛勞。”
“近年以來,得天子恩幸,孤受封魏王,多在鄴城。許昌之事,唯賴諸卿負責。今孤借平許昌之亂為機,招諸卿至鄴城,是為設宴以勞諸卿,望諸卿興儘而歸。”
“多謝魏王!”
見曹操似乎沒有追究吉、耿叛亂之意,許昌諸官長出了口氣,那些如金禕暗中應和的官吏,也放下忐忑的心。
轉身上階間,曹操向孫權使了個眼色。
領悟曹操之意的孫權,上前一步,笑道:“吉、耿亂許昌,時有城郭被焚,據王長史所言,是夜當有不少卿吏出仆人以擊賊救火。今大王念有功當賞,欲獎出仆人擊賊救火者。”
“擊賊救火者,立於紅旗之下;閉門無功者,立於白旗之下。”
說著,孫權加重語氣,強調說道:“大王雖不願細察,望諸卿自憑功績擇旗,不可虛報功績。”
“這~”
望著漸行漸遠的曹操,許昌諸卿多有迷茫,互相攀談,蓋不知怎麼選擇。
韋衡自覺地站到白旗那側,那晚許昌混亂,他閉門自保,沒有參與吉、耿叛亂。
至於為何不選紅旗,顯示自己那晚有功,韋衡覺得沒必要。區區錢財封賞,連那曹操都走了,站紅旗那邊沒有多少意義。而且站在旗下,被人知道自己沒有擊賊救火,豈不讓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