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四年,秋七月。
朝議上,曹丕身著冕服,坐在榻上,詢問眾人道:“諸卿,冀州蝗災,為之奈何?”
小冰河時期下,華夏大地都不太好過。所幸大漢立基吳楚,所憂之災,無非洪水與海侵形成的水災,以及蝗災。魏位於北方,既有黃河為害,又有旱災,雪災與蝗災也不時臨幸。
今大漢輕徭薄賦,檢索人口,處於大力發展期間。而北魏的河北重地竟被蝗災所困,如今已嚴重到需要曹丕出麵問政。
“陛下,冀州是為國之基石,今冀州大蝗,民大饑,不可不救,請陛下遣使者北赴,開倉廩賑災濟民!”
辛毗持笏板出列,答道:“且陛下欲遷河北士家南下之策,今因民無所食,萬不可行,宜當止之。”
曹魏名下的戶籍大多集中在冀州、兗州、豫州、司隸地區。其中冀州地區在曹操長達十餘年經營下,從各處遷徙百姓,戶籍達到四十餘萬戶之多。
豫州因有汝南、潁川之故,戶籍有十餘萬之多;兗州雖位處中原四戰之地,但因是曹操發家之地,戶籍則有十萬戶上下;司隸的河東、河內不必多說,加上其餘諸郡戶籍數目僅次於冀州。
隨著大漢北伐不斷有所成效,北魏常年兵敗,河南地區多有遭受打擊,故而為了加強河南的軍事力量,為今後的南征做準備,曹丕欲遷冀州士家十萬戶以實兗、司、青等河南諸州。
“冀州被蝗災所害,今與遷士民南下有何乾係?”
聞言,曹丕眉頭大皺,沉聲說道:“今當既賑災民,兼徙士戶南下,以實河南。”
見曹丕還準備強行南遷百姓,孫權忍不住勸道:“陛下,今冀州大饑,百姓無所食,南遷河南,必失民心。十萬戶者,民不下四、五十萬之眾,徙鄉者,民喪半數。為國事而計,權以為陛下不可為之。”
司馬懿苦口婆心,說道:“陛下,河南多兵事,置民於險地當中,非是明智之舉。今不如先賑冀州,而後觀兵事如何,再議徙民之事。”
曹丕見眾臣反對,臉色沉了下來,說道:“今河南空蕩,兵力不眾,恐難禦水賊。今時不遷,更待何時,莫非朕今時之舉有誤乎?”
“誠以為有誤!”
辛毗毫不畏懼,拱手說道:“水賊雖連連北伐,得襄樊,擴徐淮,但多得荒土而不得其民。霍峻為固江淮,複令淮人歸鄉,此消彼長,是耗賊之國力。”
“今賊得下邳而難以北進,非是無力北上,而是實畏壽春之堅城。陛下遣良將禦之,足以遏賊北伐之勢,何需遷民南下河南乎?”
曹丕起身發怒,說道:“南遷士家之事,卿無需多言,朕非與諸卿商討!”
對於手下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曹丕非常生氣。天天喊著中原上國,鄙夷南方人為水賊。但實際卻說中原凋敝,今州之人口尚不及昔一郡之戶,進而讓自己閉國修養,阻止自己南征。
今若不南征,而是一味防守,就怕霍峻要打到他老家譙郡去了。豈有天朝上國,光挨打而不迎戰之理?
見曹丕發火,眾人不敢繼續多說,唯有辛毗據理力爭,說道:“陛下不以為臣不才,故引為重用,委近侍謀議之官。今有國事,豈能不與臣相商?”
“臣與陛下所說之言,非是陛下之私事,實為社稷之慮,安能遷怒於臣!”
“你~”
在辛毗的義正言辭下,曹丕縱是生氣,卻也不好發作什麼。當即之下,憤怒的甩袖離朝。
辛毗大步上前,拉住曹丕的袖子,大聲說道:“今大事未定,陛下豈能獨自離朝?”
“辛佐治安敢如此?”
曹丕見辛毗拽著自己袖子,不讓自己走,又羞又惱,繼而用力拽回袖子,徑直走入後宮。
見曹丕生氣回宮,眾臣麵麵相覷。
劉曄無奈問道:“冀州蝗災,當何以料理?”
“且再等等,陛下未讓諸卿退下,說不準當會回朝。”司馬懿說道。
果如司馬懿所言,生了半天悶氣的曹丕重新回到殿裡。
怒氣稍退的曹丕,不依不饒,當麵責問辛毗道:“佐治何苦如此逼朕?”
辛毗持笏板而弓腰,誠懇說道:“非臣逼陛下急,而是陛下逼民甚急。先帝自漢中之役後,深感天下凋敝,水賊難以促除,故下詔休養生息,輕徭薄賦,天下一時為之安樂。”
“今大戰初休,冀州大蝗而民饑。陛下南遷十萬士家,而令百姓無所食,是為害民之舉,臣恐陛下為此而失民心。”
“望陛下慎行!”孫權、司馬懿、劉曄等齊聲說道。
在眾臣一致反對下,曹丕也不再堅持己見,語氣緩和,說道:“朕與諸卿各退一步,所徙士家戶數減半。徙五萬戶至河南,且擇水田茂盛之所。至於冀州蝗災,特遣尚書仆射杜畿持節開倉廩以振之。”
“諾!”
見曹丕退讓,眾臣不好多說什麼。
氣氛緩和了許多,曹丕問道:“諸卿可有要事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