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無意才走了半年，怎麼好像連夏君黎，都已不將他放在心上了。
“不知秋姐姐和沈大哥，這會兒走到哪裡了。若是可以，我也想去洞庭那看看的。”她輕輕地道，“我那一陣總問爹，無意最後到底經曆了什麼，他卻從來沒肯與我多說。我想找婁姑娘問問話，可是——她好像也一直沒有回黑竹，不知道去哪了。”
夏君黎坐到她身邊“我是想帶你去見她的——隻是沒想到連日意外，太多瑣事，一直不得時機。”
刺刺猛抬頭“你知道她在哪？”
“就在臨安。”
“真的？”刺刺不覺抓他手，“我之前問過沈大哥，可是他說沒有她的消息……”
“鳳鳴是怕你見了她更傷心，所以……沒敢告訴你。”
刺刺輕輕“啊”了一聲“他怎麼……”她搖頭，“無意已經不在了，我若連他最後身邊的人都見不著，我才更傷心。婁姑娘在什麼地方，我現在就去找她。”
“現在？”夏君黎望望外麵，雨夜一片漆黑。這不是什麼登門造訪的好時辰，不過同一直無法放下無意的刺刺相比，同隻能長眠於暗夜的單無意相比，婁千杉就算少睡這一個晚上，似乎根本不能算什麼大事。
“可以。”夏君黎道，“我帶你去。”
雨聲已漸歇，悶熱與涼意彼此摻雜著，飄浮在空氣裡，遙遙天邊偶爾閃過一道紫電，但已幾乎不聞雷聲。夏君黎還是取來兩頂鬥笠，把一頂蓋在刺刺頭上“先上馬。有幾件事，我要告訴你。”
地麵濕濘，馬行不快。刺刺還在等夏君黎說些婁千杉之事，可他卻道“我應允過你的，會告訴你——宋學士身份的秘密。”
刺刺歪過了頭，並不甚懂——宋然的身份同他們要去見的婁千杉又有什麼關係。但她沒有問。
“他是宋客的兄長。”夏君黎接著道。
刺刺微微一怔“宋……宋客公子的兄長……？那……你之前莫非是因為這個緣故才特彆相信宋學士？”
“他是黑竹會的人。”夏君黎又道。
刺刺露出恍然之色，“……是啊，宋公子就是黑竹會的人，他兄長當然也……不過真看不出來，他卻還是太學的學士呢？”她反倒驚歎起來，“黑竹會竟還有他這樣的人物。難怪我當時覺得他有些熟悉，原來卻是——可能是舉手投足——有你們黑竹的影子，又或者是——樣貌同宋公子有點像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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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君黎看著她，繼續道“他是黑竹的執錄。”
刺刺一瞬時就睜圓了雙目。無論她對此等隱密感不感興趣，既是江湖人，她又如何不知這個秘密的分量。
若說——夏君黎今日先前曾惹惱了她，她到此時都還未完全消氣，那麼——此際她便已全然將那些拋於腦後了。她在深心裡明白，他自然是全心相信著她，才會對她說出此事。
“你不應該同我說這個的。”她卻嘟起嘴來，“這是黑竹要緊的機密。”
“話雖如此，但我也知道青龍穀很多秘密。”夏君黎道，“而且……就算我不告訴你，你還是會知道。因為我們等下就要見到他了。”
刺刺“啊”了一聲“我們不是去見婁姑娘？”
“你知道婁姑娘和宋客成親了嗎？”
刺刺一愕。如果這是在走路，她定須是要定在了原地，可現在，馬兒仍載著她一步步與夏君黎向前。
“去年的事了，是在——無意出事之前。”夏君黎道，“她去洞庭加入鳳鳴那次‘雙琴之征’前，已經在陳州和宋客成親了。這事也沒刻意隱瞞，按理你應該也聽說過，但可能是知情的都不敢在你跟前提起。我想——無意那個時候，卻隻怕是知道的。”
刺刺怔了一會兒，方無力一笑“怎麼這麼巧——是和我們都認識的——宋公子？”
“同為黑竹中人，也算不得太巧。”夏君黎道，“比起這個——無論是和誰，難道你不該——更為無意感到不值？”
刺刺垂頭“我是為他不值過。可是要說婁姑娘做錯了什麼，我卻也說不出。從一開始，她就沒答應過無意，從來都告訴他——她不喜歡他。倒是無意，不肯罷休，一直糾纏著她。”
輪到夏君黎想要勒韁停馬“你難道不是想找她給無意討公道去的？無意因她才死，你卻竟為她說話？”
刺刺沉默了許久，方道“到底值不值得，隻有無意自己才知道，我們……也不過是尋個人，發泄些對自己的失望和憤怒罷了。”
夏君黎轉開頭去“婁千杉這人謊話連篇，對無意不管是招惹還是拒絕，都不過是手段，無意被他騙得苦，你可彆拿尋常女子來想她。你若開不了口討伐她，我倒是可以替你開口。”
“不要。”刺刺卻道，“不要說。我隻是想問她無意最後的情形，為什麼定要向她討要什麼？難道——定要她露出一點半點愧仄的表情，才算無意沒有白死嗎？我不想在她麵前說那些不平的話——顯得無意很可憐似的。他寧願赴死，定是希望婁姑娘往後都能好好活著，定不希望我為此去怪她，你說是不是？”
夏君黎轉回頭來看了她半晌，見她表情堅決，也隻能深歎了口氣。也許吧。也許婁千杉現在的人生，正是無意想要看到的吧。也許自己確實隻是憤怒於——自己無法倒轉死生，無法改變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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