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三萬裡,到如今依舊算是禁區,但實際上誰都知道,這座禁區,如今已經快要漸漸算是名不副實了,因為從最開始的忘憂進入便一定會死在裡麵,如今人族和妖族兩方不斷前來探查的修士,都能感覺到,那些恐怖氣息正在消減。
而且速度不慢。
原本雙方都覺得這至少需要十幾年才能重新複歸正常的漠北,如今看來,隻需要數年,就會重新變成之前那般。
得知這個消息的北境大將軍寧平有些惆悵,當日舉行的那場參與者有著十幾位北境重要武官,寧平這位大將軍竟然出神數次,讓那些武官都有些擔心。
好不容易等到議事結束,這位大將軍破天荒的沒有起身相送那些武官,而是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約莫小半時辰之後,寧平才緩緩回過神來,一回過神來,便看到自己對麵坐著一個年輕人,正在自顧自飲酒。
“你倒是好興致。”
寧平瞥了眼前這個如今北境年輕一代裡隱隱可以說威望最高的年輕人,隨口問道:“什麼酒?”
“我又不是大將軍,不用整天操心那些軍機大事,現如今沒有戰事,不喝酒還能做什麼?”
“待君歸,名字聽著不錯,是個夫君死在北境的婦人釀造,傳說裡麵有那婦人的淚水,所以除去酒味之後,回甘時會有一絲絲苦味,北境沒太多人喜歡,不過我覺得還不錯,所以經常去買。”
高懸給眼前的大將軍倒滿一杯,看了一眼上麵微微散開的酒花。
“待君歸?還能等到嗎?”
寧平端過酒杯喝了一口,片刻之後,微微蹙眉,果然咽下之後,喉嚨很快傳來一絲苦意。
高懸平靜道:“那婦人是等不到了,不過彆的婦人還有些希望。”
寧平看了一眼眼前的高懸,淡然道:“沒人想打仗,我也不想。”
高懸輕聲道:“所以大將軍才會在剛才失神好幾次,是下一場大戰又要來了?”
“不會太久,漠北那邊複歸正常之後,大約就會有一場大戰,前一次妖族敗於我們之手,不會善罷甘休。”
“至於數年推測,其實我覺得還是太樂觀了,我很怕過了今年冬天,明年就會有一場大戰。”
寧平眯眼看著高懸,“這種話,我沒告訴過旁人。”
高懸苦笑道:“要不然末將這會兒把舌頭割下來?”
寧平一笑置之。
“大將軍,若是明年便要開戰,可有把握?”
高懸有些擔憂,妖族和大梁的每次大戰,大梁都處在絕對的劣勢,這次再開戰端,其實勝負不好說。
尤其是如今神都那邊,看起來不太平,沒了那位皇帝陛下坐鎮保證後勤軍需,高懸有些擔憂。
寧平搖頭,開門見山道:“高懸,我是第一次做大將軍,雖說熟悉了北地軍務,但你真要問我有沒有把握,我隻能告訴你沒有。”
“大將軍……還真是……坦誠。”
高懸歎氣道:“那我們就等著死國好了。”
寧平一巴掌拍在高懸腦袋上,笑罵道:“老子隻是謙虛謙虛,你小子就非覺得老子必敗不可?”
高懸嘿嘿一笑,並不言語。
其實看似輕鬆,誰都知道誰都輕鬆不起來。
“謝南渡那邊,你可以把我的推測告訴她,不過就彆傳太多人了。”
寧平忽然想起那位前些日子來到北境的女子,如今她已經是他的下屬了。
對於女子從軍,寧平其實一直覺得有些彆扭,其實不止是他這個大將軍,將軍府這邊,上到那些已經有過功勳的將軍,下到那些年輕將領,其實都覺得有些難受。
讓一女子跟他們站在一起,他們怎麼都覺得不舒服。
這天底下哪裡有讓女子死在他們這群大老爺們前的道理。
“不用了,末將來之前,剛跟那位謝……將軍聊過,她已經推測出來了,跟大將軍所說,相差無幾,不過之前末將不相信,這會兒聽了大將軍的話,隻覺得這位謝將軍,可真是不一般啊。”
高懸是由衷覺得那個女子當真是當世一等一的奇女子。
寧平笑道:“佩服歸佩服,可彆喜歡上了,這丫頭早就被那臭小子視作心尖上的人了,你真喜歡上了,當心他拿著刀過來砍你,你雖說在行軍打仗上勝過他許多,但真要一對一,十個你都不夠他殺的。”
高懸眼底閃過一抹遺憾,但還是很快笑道:“那位鎮守使大人武力高,但在戰場上不見得管用。”
寧平看了高懸一眼,好似看透了眼前這個家夥的言下之意,搖了搖頭,“不好說,反正我估摸著過些日子,就是我,也不見得能打過那臭小子了。”
高懸一怔,隨即轉移話題說道:“聽說鎮守使大人在江岸郡殺了蘇銅。”
“那敗類殺便殺了,之前還有不少人說那臭小子的舉動是沒把邊軍放在眼裡,我沒理會,我要是知道蘇銅這般做,早親自去殺他了。”
寧平眯眼感慨笑道:“不過這小子做鎮守使可比我做鎮守使的時候威風多了,我還不知道鎮守使可以這麼做。”
高懸苦笑一聲,眼前這位大將軍這會兒雖然在北境軍中,但很顯然,他最欣賞的還是那位曾經的下屬,如今官階和他相等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