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溪山的弟子經曆了這場不大不小的事情之後,之後幾日變得格外謹慎,倒也沒有再生出什麼事端。
竹月真人在甲子大會前一日結束修行,破天荒地在月色下為幾個弟子講了一番煉氣士的修行妙義。
幾人都聽得雲裡霧裡,實在是竹月真人的這番傳道太過晦澀,他們幾乎都沒有聽明白。
竹月真人倒也不在意,修行一事,本就是各有各的緣法,更何況煉氣士一脈,本就要比其餘修士更加淡薄,這幾人以後成就高低,竹月真人不是太過在意。
隻是等到其餘幾人紛紛起身離開之後,竹月真人叫住梁衿衿,微笑問道:“衿衿,今日我所說,你聽明白幾分”
梁衿衿止住身形,轉身看向這位山主,輕聲道:“弟子愚鈍,隻聽明白了五六分。”
竹月真人笑道:“果然沒看錯你,以前一直隻當你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學會了望氣術,但後來一想,這才明白,世間哪裡有那般機緣巧合之說,能有常人之未有,隻能說明你有天賦,隻是我們不曾看到,之後對你用心教導,果然如此,看起來你以後能繼承我衣缽,執掌鬆溪山了。”
竹月真人這輕描淡寫的一番話說出來,倒是讓梁衿衿緊張起來,“師父,弟子隻怕沒有這本事,擔不起如此大任。”
“有些事情,該你的,就是誰都搶不走,不該你的,即便是再怎麼搶也搶不去。”
竹月真人看了梁衿衿一眼,輕描淡寫說道:“隻是你這次回山之後,好似心事重重,在漠北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就連我這個師父都不能說嗎”
梁衿衿閉口不言,隻是低頭沉默。
“衿衿,你要知道,煉氣士一脈,修行為重,需斬斷**,即便你在漠北遇上了什麼人,生出了什麼心思,也該早作決斷,若是一直受其耽擱,你這一生,隻怕無緣大道了。”
到底是活了許多年的人精,竹月真人如何能不知道眼前自己這個弟子的小心思,其實她也早就探查過當初的事情,隻是一直沒有個具體答案,隻知道當初救下梁衿衿那個武夫,好似是來自風靈山。
至於風靈山那邊,竹月真人也的確沒能得到什麼消息,她隻聽說前些日子那位風靈山的武夫陳萬年已經離開風靈山,去神都做官了。
梁衿衿依舊不言不語,對於此事,她之前不曾告訴過任何人,之後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竹月真人再次看了梁衿衿一眼,一雙眸子裡情緒複雜,最後隻是有些失望的情緒一閃而過,不曾說話。
……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落在這湖泊之上,將湖水映照得熠熠生輝,那些來自天南海北的煉氣士紛紛從各自的住處離開,齊齊彙聚湖中心的一處以人力搭建而出的小島之上,今日甲子大會,各大宗門座次,早就已經安排妥當。
在高處,有三溪府搭建的一座高台,今日甲子大會,按例會由三溪府的府主親自下場發言,到時候這位南派煉氣士一脈的領袖會對過去一甲子所發生的事情都有個總結。
鬆溪山的位子比起其餘宗門不算拔尖,因此位子並不靠前,竹月真人落座之後,抬起頭看向那高台之上的更高處。
在山峰那邊,有著三溪府的祖師堂,是一座雄偉高樓,建造地點和布局都有些蘊含天道運轉。
三溪府所在的這座山並非那般適合煉氣士,隻是曆代三溪府門人通過改變山水格局,這才讓此處成為煉氣士最喜歡的格局,對修行來說,也頗有裨益。
此刻的祖師堂之前,身為三溪府府主的塗北海負手而立,今日他鄭重其事地換上了一身嶄新衣衫,是一件藏藍色長袍,上麵由寒蟬絲繡有白雲圖案交織其中,形成一片宛如藍天白雲之景。
煉氣士最信天道,這藍天白雲,便代表著天字。
塗北海雙手疊在腹前,然後輕輕拍落衣袖上飛來的一隻細蟲,才緩緩開口道:“甲子大會,真是煉氣士一脈六十年才一見的盛會啊。”
這話塗北海說得尋常,言語裡沒有什麼激動神色。
他身後緩慢走出一人,輕聲道:“師兄是覺得這隻是咱們一群井底蛙在這裡坐井觀天了”
塗北海看向來人,是一位負劍修士,容貌不過中年,此人也是自己的師弟,名為章南亭,早年間拜入三溪府之後,很快便發現其身上有劍修天賦,故而這些年,除去身為煉氣士之外,還是一名劍修。
因為身兼兩道,所以這些年章南亭閉關頻繁,很少出現在三溪府上下弟子的眼前,有好些新上山的年輕弟子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師門長輩。
“章師弟,真是許久未見。”
塗北海看了一眼眼前的這位師弟,微笑問道:“上次相見,是約莫有個五六年了吧”
章南亭點點頭,他閉關差不多也有如此年限了,這次是恰逢甲子大會出關,才趕上了這六十年一次的盛會。
“不負師兄所望,一年前我已踏足忘憂,這一年,都在穩固境界,鑽研劍道。”
章南亭坦然開口,眼中劍意閃爍,已經有了劍仙風采。
塗北海哈哈大笑,“早知師弟有這份本事,隻是沒想到師弟會如此快便能成,此後有師弟在,咱們三溪府隻怕當真能擺脫所謂的南派煉氣士魁首的南派兩字了。”
章南亭沒有順著塗北海的話往下說,而是主動問道:“我才剛出關,便聽說王師姐已經登仙,好像還牽扯大梁,為何會如此”
章南亭自幼上山,最開始便由自己師姐照料,兩人關係不淺,隻是之後章南亭常常閉關,兩人才見得少了,五六年前章南亭閉關之前沒有去刻意與誰道彆,隻見過自己那位師姐一麵。
如今這五六年之後,他一出關,便聽說自己師姐身亡,章南亭當即便下定決心要替自己師姐報仇。
隻是其中許多東西,他還不知曉,所以才來問自己這位府主師兄。
塗北海沉默片刻,沒有急著開口,想了想之後才說道:“不著急,等甲子大會之後,我再與你細細說來”
“師兄,我等不了。”
章南亭一臉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塗北海,他和自己師姐感情深厚,絕不是三言兩語之間就能說清楚的。
塗北海歎了口氣,才緩緩道:“你師姐早些收過一個弟子名為郭溪,她對其十分寵愛,數年前我派郭溪去渭州天青縣探查大梁龍脈,但郭溪卻不幸被當地的鎮守使所殺,而後你師姐前去為郭溪報仇,卻被大梁阻礙,之後那人到了神都,也並未身死,你師姐便等在神都外,想著有一日將其打殺,但你師姐最後卻是死在了那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