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馬車上的花押,很多人認出來這是南方的胡記染坊的馬車。
胡記染坊是南方的大染坊,是胡氏的產業,在南方幾乎沒有人不知曉。
“胡氏掙了這麼多錢,就拿些破布出來嗎?”
看著那些大車,路邊有人開口,語氣裡頗有些不屑。
駕車的馬夫聽著這話,卻不理會,隻是沉默駕車,負責護衛的胡氏護衛扭著頭看著那人,眼中有些寒意。
“怎麼,我說得不對?胡氏隻知道掙錢,國家如此危難的時候,也不知道幫襯幫襯,真是奸商!”
那人吐了一口唾沫,滿臉的不屑。
聽著他的話,路邊不少人都加入了這場討伐。
討伐好像來的很沒有道理,也很沒有道理地在繼續。
天上忽然下了一場雨,不一會兒就讓道路變得滿是泥濘,這讓馬車的前行速度變得很緩慢,於是就更要多聽一些這些不好聽的話。
馬夫大概沒有什麼想法,但那些護衛本就是武夫,這會兒似乎就有些憤怒,但看著那路邊那些人都是尋常人,便也不好做些什麼。
所以他們都顯得很憋屈。
不遠處的矮山上,有個年輕人站在山頂,踩著腳底的泥土,聽著那些刺耳的話,很是沉默。
不遠處有個女子問道:“看著這個,不覺得傷心?”
年輕人沒轉頭,隻是不解道:“為何要傷心?”
“守護的百姓竟然會有這樣的人,聽著這樣的話,你還能保持著平靜?還能不覺得傷心?”
女子緩慢開口,聲音裡倒是沒有什麼情緒。
年輕人笑著說道:“你看到的是那幾個路邊的人,我看到的是那些一直往北邊去的馬車。”
女子皺起眉頭,然後轉而問道:“如今北邊這麼難,你在這裡乾什麼?”
年輕人笑道:“其實我更想問問離棠仙子,不在請月山呆著,到處走什麼。”
女子不是旁人,是在北地名聲極大的那位離棠仙子,北邊大戰,請月山已經有無數人去了北邊,如今的請月山修士不多,這位離棠仙子大概是覺得心中有些煩悶,所以離開北地,想要到處走走。
“想知道你們這麼做值不值得,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離棠倒是直言不諱,這的確是這些日子一直在困擾她的事情,看著請月山的那些修士一個個離去,她已經有些不解。
年輕人沒說話。
這會兒的山下官道上,那些還在謾罵的百姓已經說不出口來了,因為另外一夥兒人更多的百姓已經和他們廝打起來了。
那些百姓一邊打一邊罵道:“就算胡氏隻拿了些布料,也比你們這群什麼都沒乾的家夥好得多!”
“更何況他們這隻是些布料嗎?胡記所有的染坊都在連夜織布,他們是在為北邊的將士提供冬裝的材料!”
“跟他們這群混蛋說這麼多做什麼,打就是了,這幫蠢豬,平日裡就喜歡說朝廷的不好,現在又說這些,我覺得他們肯定是妖族的奸細!”
隨著一道道罵聲響起來,那些百姓的拳頭不停地揮動,很快便打得之前說風涼話的那群人抱頭鼠竄。
那幫人自然不可能是什麼妖族的奸細,但很顯然在這會兒說這些話,也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年輕人問道:“明白了嗎?”
離棠問道:“是朝廷在背後出手?”
年輕人搖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說道:“我覺得有些累,所以我來看看他們,也就好了。”
離棠蹙眉,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或者她也沒想明白什麼。
年輕人說道:“我昨日看到一座小宗門,約莫總數隻有一百多人,全部都北上了。”
離棠不解道:“難道他們不知道北邊現在是個無底洞,去了就是死?”
“哪裡有不知道的?”
年輕人說道:“知道還去,你不明白?”
離棠沒說話。
年輕人暢快地笑了起來,“那你就看看那些打人的百姓,大概就知道了。”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天邊又掠過幾道流光,是些修士,此刻正在趕往北邊。
“我聽說有地方已經失陷了,好像我們隨時都會輸。”
離棠看著眼前這位幾乎能決定天下走勢的年輕人,想要從他的嘴裡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但想了想,卻又搖了搖頭,大概是得不到的。
“當然隨時可能會輸,所以每一天都不能懈怠,每一次決定都要慎重。”
陳朝感歎道:“要不是這麼難,我到處跑什麼,讓那麼多人恨著,有時候也會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離棠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但最後想了很久,都憋了回去。
她最後隻是就這麼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眉頭再次皺起,有些無言。
“好了,看完了,該走了。”
陳朝仰起頭,“其實每次回來,都有些舍不得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