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若當年之事是衛應揭發,他自己為何落到如此田地。
她起身離開,沒有再多問什麼。
方踏出貧民窟,細雨如絲,轉瞬落下。青衣少女執傘,素白的裙袂讓她整個人仿佛融在山水之間,遠遠看去,天地顏色都寡淡下來。
這個小姑娘不是當年衛應口中說是即將出生的那個孩子。
畢竟看上去也不過七八歲。
如此說來,當年那個孩子是沒有活下來麼。衛應當年是正六品昭武校尉,長安侯已死,他若是投誠了他人理應步步高升。
自古以來,武將守國,忌憚不斷,猜度不斷,寒心不止,如蝕骨之痛。
如她父親難得善終,可敬之,可畏之,可愛之,卻難救之。
“姐姐,這些年關於衛應的消息很少。”滿初也最後看了一眼貧民窟的位置,有些唏噓:“鮮有的幾條便是他當年被人打斷了腿從廷尉府扔了出來。”
“說是去找廷尉府要什麼人,不過那時情形太亂了,如今時日也太久,沒人知道衛應當年想要做什麼。”
“如今貧民窟裡的這個女人並非他的原配,隻查到這小姑娘是先頭夫人所生。”
滿初隻撿了幾條重要的說,再旁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薑藏月目光落在汴湖之上,煙雨濛濛,四五船帆,分剪湖水,有的是吟詩作對的公子,或是城外客,邀了舊雨新知,遊湖寄趣。
不遠酒樓,老叟與青年爭執,伸手拍拍他的肩似在鼓勵。相熟的朋友圍攏打趣,青年粗衣布履,瞧著就是做氣力活兒的,滿臉黢黑,神情靦腆,被人圍著怪不好意思。
原是青年有了意中人卻不敢想問,老叟笑著聲音亮如洪鐘:“怕啥嘞?定了親還不敢說話?不怕羞!”
周圍人都是善意的笑,跟著就是祝福,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趣。
拜謝了周圍朋友,父子二人推著輪車帶著貨走了,酒樓裡的小二依舊忙忙碌碌,人聲喧囂。
薑藏月看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回去吧。”她收回眼神。
滿初也瞧了瞧那邊,沒瞧出個什麼,隻是問:“衛應的事兒可還要繼續查下去?”
風雨迎麵,素白裙袂飛揚。
“不必再查。”
薑藏月轉身往宮宇而去。
“此事,我會親自跟進。”
安樂殿中,牆角的花濃香馥鬱,千姿百態。
庭蕪幾乎是從外殿跳進來的,腦後四條辮子都快甩到麵前來了。
手裡還抱著一把玉簫,玉簫晶瑩剔透,呈竹節式,秀麗精巧,縷空錢紋裝飾,通體白玉,極是好看。
紀宴霄看著眼前人在玉簫上動嘴又動手,一聲輕歎:“庭蕪。”
庭蕪扭頭,一把將玉簫伸到他麵前,嘿嘿一笑:“殿下,你瞧見沒?我分六期付款的流雲玉簫回來了,還得是托了薑姑娘的福氣!”
紀宴霄看了玉簫一眼:“為何?”
“殿下沒瞧見前幾日我護送薑姑娘去華貴妃的宮殿?”庭蕪在玉簫上摸了又摸:“華貴妃好大方,給了我一把金葉子,金的!所以我去簫坊把它買回來了!!!”
“所以,你不應該感謝薑姑娘麼?”紀宴霄低眉含笑,手中不知拿的裝什麼東西的白玉瓶。
“自是應當感謝。”庭蕪愛不釋手再摸了摸,收進了懷裡,跟著紀宴霄後頭嚷嚷:“殿下,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紀宴霄自主屋出來,往書房而去,將白玉瓶放在書架上,轉身看著庭蕪幾欲貼在他身上。
“何事。”紀宴霄於窗前坐下,抬手泡茶。
“殿下這般不著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紀宴霄抬眼:“如何?”
“殿下,是不是又要讓我摳出來的銀兩拿去養浮雲山腳的一群馬?”
紀宴霄手上動作未停,優雅而賞心悅目:“浮雲山腳馬場馬匹一共五百頭,自是需要銀兩供養。”
庭蕪憤然就差沒一屁股坐在他對麵:“馬場的馬都要銀兩供養嗎?為什麼我的俸銀隻有那麼點兒?殿下,我可是你的嫡親下屬!不能這麼偏心!”
紀宴霄茶泡好了:“繼續。”
“反正那馬場明麵上是大皇子的!讓他出錢不行嗎!我們這麼窮!”雖然窮,庭蕪說得理直氣壯:“我還要鑄劍,鑄劍也要銀子!”
“殿下”庭蕪又這樣嚷嚷圍著人轉。
“還有其他事?”紀宴霄唇角的笑越來越溫和了。
庭蕪瞬間收聲,一本正經:“確實還有一件事。”
茶香煙霧氤氳在青年眉眼,越發顯得眉目如畫,手中動作更如行雲流水,極是讓人心靜。
“雖然我很感激薑姑娘給我帶來金葉子的收益,但我今日去看見她又出宮去了。”
紀宴霄喝茶的動作微頓。
庭蕪視線落在他身上嘀咕:“其實我覺得薑姑娘會不會是在宮外有了喜歡的人,不然老出宮去做什麼。”
紀宴霄放下杯盞,幽幽補了一句:“如此說來,你也有了心儀之人。”
“我哪裡有!”庭蕪跟炸毛貓一樣:“誰能喜歡我這樣的,既不是有了心儀之人,那是為何?”
“俗語講,好奇心害死貓。”他維持著嘴角的微笑,昳麗的麵容上晃蕩著天光,白衣潔淨,烏發如墨,極誘人而危險:“你當真想知道。”
“不如跟去看看。”
庭蕪搓了搓手上雞皮疙瘩:“殿下你說真的?”
紀宴霄勾著唇角,輕歎一聲:“自然是假的。”
庭蕪:“”嗬。
紀宴霄彎了眼眸:“不如你猜猜,薑姑娘出宮是做什麼?或者是見什麼人?”
庭蕪麵無表情盯著他:“”
紀宴霄遞給他一杯茶,依舊是笑:“汴京水深,渾水摸魚極是有好處的。”
“薑姑娘”
紀宴霄側頭麵向庭蕪,笑意溫柔:“或許她也在捉魚呢,隻瞧著是條大魚。”
“外麵暴雨許是又要落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