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巧在暴風雨即將落下之時,薑藏月跟滿初回了安樂殿。
滿初還在感歎:“幸好是走得快,這夏日的雨總是一趟趟的,躲都躲不及。”
一邊跟著簷下走一邊收傘,待走近了才發覺安樂殿中不止有她們幾個。
主殿前多了四五個低眉順眼的宮婢,似是簇擁著什麼人,忙著打扇,忙著上果脯點心,更是忙著噓寒問暖,生怕照顧得不周到得了那人的厭棄。
到了近前瞧見了人,兩人擱下傘低頭行禮:“奴婢見過五公主。”
聽見薑藏月二人的聲音,庭蕪本來就伺候人到爆炸的頭總算多了幾分精神,更是背過身擠眉弄眼打手勢:“可是為殿下采買回來了?”
兩人懂他的意思,順勢而答:“今日東西有些繁雜,是以回來晚了,殿下恕罪。”
還未再說些什麼,就聽得團花軟梨木椅上一個稍顯稚嫩歡喜的聲音:“起來吧,殿下宅心仁厚,自是不怪罪你們的。”
兩人稱是起身候在一旁。
眼下坐在主殿側首的是約莫十四的嬌俏少女,少女眉眼靈動婉約,身上披著純白繡披帛,上頭繡著雲霧飛紋,下罩月白淺色百褶羅衫裙,正抬眼好奇打量著她。
紀宴霄神情溫潤:“勞五公主見笑了,這是安樂殿的管事女使。”
薑藏月再度行禮:“奴婢薑月見過五公主。”紀玉儀隨便擺擺手。
她目光反而落在紀宴霄身上,這才多了幾分女兒家的儀態羞澀,聲音小了些:“紀殿下眼下落了大雨本公主著實回不去,今日可能在這裡待上一晚?”
薑藏月看了一眼紀宴霄,後垂眸。
“紀殿下,本公主自是知道這樣於禮不合,可若是本公主就這樣頂著大雨回去,回頭濕了衣衫讓旁人瞧去且才是更為失儀,傳出去也毀了名聲。”她有些著急解釋。
滿初算是明白了,感情這五公主也是看上殿下的這張臉才不肯走,生得那般禍國殃民。
“五公主不若早些回,柔妃娘娘會擔心。”他看著對麵之人,和煦的笑意仍在,聽上去極其溫柔,可語氣又像是不容置疑。
紀玉儀有些委屈看向他。
“五公主若是怕打濕了衣衫,可派遣婢女回去與柔妃娘娘告知一聲,遣了轎子來接您。”紀宴霄眉眼柔和,眼睫襯著天色閃著細碎的光,唇角笑意不變。
“安樂殿並沒有多餘的屋子,夜間蛇蟲鼠蟻亦會上了榻,若是咬著何處,恐怕太醫院太醫都是趕不及的。”
紀宴霄笑吟吟,似乎沒有彆的意思,對誰都是一樣的態度,溫柔卻也疏離。
紀玉儀最終不情不願的走了。
庭蕪默默豎起大拇指。
薑藏月跟紀宴霄頷首:“殿下,五公主是柔妃的人,現下不宜樹敵太多。”
紀宴霄不緊不慢地抿出一個笑容,溫聲道:“師父的意思是將她留下來?”
“並非,但不宜得罪。”
“如此,我自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紀宴霄唇畔含笑,側臉上映著搖晃的燭光,顯出幾分溫柔。
薑藏月沒再多說進了屋。
因著下雨潮濕之故,簷下燈籠間偶有一些飛蚊纏繞,似不知疲倦次次撞擊燈罩,密密擠擠上下攀爬。
外間滿初乾脆在燈籠下放了一盆水,又撒了些藥這才好些。
薑藏月纖細指尖在桌案上一下一下輕敲。
貧民窟,約莫七八歲小姑娘,並非原配,也未見到衛應。
不過
也非一無所獲。
衛應當年是去廷尉府要什麼人,這實在讓人想要抽絲剝繭。
正六品昭武校尉文武全才,處事公正,若因背叛長安侯得了高升,為何會在廷尉府被打斷腿?
薑藏月並不認為一個有名有級的校尉一夕之間就被廢除。
她心裡將衛應和廷尉府聯係在一起。
如此,衛應和廷尉府之間會是什麼樣的聯係。
若按照滿初查出的消息,衛應是在長安候府出事兩月之後才鬨上了廷尉府,這才被打斷了腿。
那麼這個因,會不會與長安候府有關。
假設是與長安候府有關,可是廷尉府許諾了衛應什麼又沒做到,衛應這才找上了門,打算魚死網破不顧一切。
但廷尉府的安永豐不是個好相與的,胳膊自然擰不過大腿。
衛應是討要什麼人不成,在廷尉府門前被人打斷了腿。以致後來自己的宅子和官職都沒有保住。
沒有宅子,沒有官職,甚至先頭夫人和孩子都撒手人寰。
更或者衛應以為出賣長安侯就能換取自己的榮華富貴,誰知廷尉府翻臉不認人,更打算殺人滅口。
衛應不得已退出羽林衛隱姓埋名。
薑藏月淡冷的眉眼更顯鋒利,敲擊的動作也漫不經心停了下來。
衛應背叛長安侯將龍袍放在侯府之中,而廷尉府當年帶著紀鴻羽就搜上了門。
那麼如今,衛應潛入廷尉府是想要知道什麼?
當年那人沒有討要到,是什麼樣的人讓他這麼多年都念念不忘,甚至冒死潛入?
衛應也不至於是個沒有頭腦的白癡。
他究竟想要的是什麼人,這個人值得他丟了一切,斷了腿,落到如今這種地步還不放棄,甚至任由妻女住在破爛的貧民窟。
這個人
有沒有可能當年衛應的夫人沒有死。
而且貧民窟那女孩兒是因常年營養不良導致的瘦弱,實際並非七八歲?
如此一個小小的昭武校尉不要命的行為尚能說通幾分,是為了先夫人。
原配
薑藏月眸光一瞬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