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案上的茶涼了,便也失去了味道,紀燁煜閉目養神,烏決的提議自然是可以考慮的。
不過要等拿下差事再談,興許有更好的辦法可以兩全其美,這樣一枚好用的棋子他是有些舍不得幾次就廢了。
紀燁煜手中把玩著一枚玉扳指,扳指玉色通透,便如一汪瑩瑩秋池水,難得一見。
烏決見紀燁煜沒再說話,也就明白了意思。
這紀宴霄當真是殿下心中的一條好狗。
大皇子府邸中,此刻也是張燈結彩。
薑藏月和滿初在庭蕪的帶領下進了內院。
除去之前瞧見的秋菊,再往裡更是亭台樓閣錯落有致,蔥鬱的花樹越牆而出,露出扶疏的花枝。
雖與宮闕的雍容華貴不比,但也是假山矗立,石橋小徑,繁複雅致。
大皇子府邸的婢子將人帶到了宴席尾坐,這才隨意行禮道:“庭公子,紀殿下與您的位置便是在此了,殿下說了紀殿下身份特殊,官職又不高,以免惹了旁人不虞。”
薑藏月頷首。
今日來大皇子府上本就不是為了老實赴宴,坐在哪裡其實沒什麼差彆,況且她和滿初是婢子,便隻有站著的份兒。
庭蕪瞧了一眼門口路過的大黃狗,又看看席麵的位置,頓時氣笑了:“就這位置,怎麼不將我和殿下放在跟狗一桌?”
滿初嘴角抽搐:“”
薑藏月聽了這話也不由得看他一眼,恰此時又一道含笑聲音隨風傳來。
“薑姑娘,可真是讓本皇子好找。”
薑藏月看過去,隻見錦衣華服、環佩叮當的青年,正笑得一臉燦爛。
二皇子紀燁寧。
薑藏月行禮:“奴婢見過二皇子。”
滿初和庭蕪連忙跟著行禮:“見過二皇子殿下。”
紀燁寧擺擺手不在意,挑眉問詢:“跟我還講什麼虛的,紀殿下還沒到?”
那方大皇子的婢子行禮之後退了下去。
薑藏月這才道:“殿下今日於前朝議事,還未到。”
“議事?”紀燁寧恍然大悟:“那我知道了,估計是和大哥一起回府,不過這位置不好,你們跟我一桌怎麼樣?”
薑藏月行禮:“奴婢多謝二皇子厚愛,殿下不喜出風頭,此處便也是清淨。”
紀燁寧哪兒能不知道紀燁煜的想法,無非是生怕自己身上沾染到什麼勾結的名聲。
既要依仗又要算計,可不是又當又立,厚顏無恥。
紀燁寧乾脆在這一方坐下,他看向薑藏月,得意一笑:“今日大哥生辰,來的可都是些王公貴臣,自也有不少權貴。”
“薑姑娘,你可曾定下親事?若是不曾今日大可以在這些人裡挑挑,今日見了這些人,來日可就心裡有數。”
薑藏月頓了頓。
紀燁寧擠眉弄眼,示意她多看看青年才俊。
他得薑姑娘教導算學和詩詞,在國子監也是大出風頭,如今也算是摸到算學門檻了。
且眼下三哥被關在暗刑司,將來能不能出來還是兩說,就算能出來多半也廢了,他對薑姑娘投桃報李,不也是跟紀殿下交好。
安樂殿的事情都交給薑姑娘誰看不見。
母妃說了紀殿下年輕有為,自然是前途無量。
紀燁寧自顧自想著,整個人就跟定在這桌似的,對薑藏月大有一副做媒的架勢。
生辰宴席,往來貴客,三五成群。枝椏處處彩帶掛燈,眾青年高談闊論,好不熱鬨。
紀燁寧是當朝二皇子,他在角落與人交談半晌又豈非是無人瞧見,平日交好的青年順著就過來了,嘴上打趣:“二殿下原是在此與美人相談,無怪乎拋棄兄弟了。”
薑藏月今日出宮並未著宮中服製,卻也著淺色天青羅裙,容貌姣好透淨。
“胡說八道什麼,這是薑姑娘。”紀燁寧聽他們說話輕佻就不樂意了。
此言一出,眾人就知道分寸了。
“抱歉,是我等言行無狀,薑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能讓二殿下這樣維護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家閨秀,這汴京也未曾聽聞有姓薑的。
但二皇子都放下身份相談,他們多注意些也無妨。
“敢問薑姑娘是哪家府上?”有青年禮貌相問。
薑藏月回禮:“家世卑微,諸位公子不值相問。”
眾人見她不願多談,也就笑嗬嗬岔過話題,反而聊起了其他,汴京少有這般清冷透徹的姑娘,待問明了家世,自是可以納入府中。
紀燁寧也興致勃勃東一榔頭西一榔頭問著。
例如誰家還沒有正妻,例如誰家婆母是最好說話的,又例如誰家兒郎最是品性良好值得托付。
薑姑娘總不能在宮中做一輩子的奴婢,誰願意整日卑躬屈膝。
庭蕪被這群人吵得都快受不了,陡然傳來一個老嬤嬤的聲音。
“諸位貴人,大殿下即將回府,宴席要開始了。”
眾人都瞧向自主殿出來的老嬤嬤,後者神情不苟言笑。
嬤嬤一身悶青繡祥雲羅裙,銀白發絲收束得乾乾淨淨,隻有一支素銀釵子,大耳垂上穿著銀環,滿臉褶皺,瞧著不是好相與之人。
眾人陸續回席位。
瞧見這老嬤嬤紀燁寧就頭疼:“這老嬤嬤是先皇後的陪嫁嬤嬤,最是刻板多事,姓詹。”
薑藏月眸子深了深。
如今看來,大皇子生辰宴都能交給詹嬤嬤辦,可見是信任之人。
薑藏月衝紀燁寧行禮:“二殿下,宴席快開始了,您早些回的好。”
紀燁寧點點頭:“行。”
薑姑娘現下就算得母妃青睞,可也隻是安樂殿的婢子,他在這兒到底是惹眼了。
不過該介紹的兒郎他都說了,那吏部侍郎就很不錯。
紀燁寧壓低聲音:“薑姑娘,我說的事你可以考慮考慮。”
薑藏月頷首行禮。
大皇子即將回府,門前鞭炮正欲放,烏決冰冷聲音此時突兀傳來:“殿下於長街遇刺,刺客進了府邸,現下全麵封鎖,任何人不得離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