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讓人掀開門簾,薑藏月跟著看過去。
他著一身雪白繡鸞鳥長袍,撐著桐油傘,一身攜風帶雨立在門外。那張溫潤如玉的麵容如鬆英逸。
燈燭照亮他白皙膚色,他含笑將傘往旁側傾斜,越走越近,直到在她麵前停下,兩人相距不過半臂。
芙蓉瞧見沒旁人,便掛著寧靜的笑意行禮“殿下若是有話跟姑娘說,儘可放心說就是。”
紀晏霄收了傘,那筋骨漂亮的手背往下,尾指上朱砂痣分外勾人,他頷首,隨即看向薑藏月笑得沉靜“薑姑娘放心,大皇子今夜回不來了。”
他說得漫不經心。
薑藏月便知道了什麼。
他略微低頭,笑意溫柔“薑姑娘跟大皇子妃相談甚歡。”
芙蓉識趣退了出去。
薑藏月淡然“不過是打探一些事情。”
紀晏霄點點頭,黑沉沉的眼眸無聲凝視向她。
片刻,他咬重字眼,著重強調“原來如此。”
“那我也有事情與薑姑娘相商。”
“好。”
二人雙雙上了馬車,芙蓉出來得遲,隻見紀晏霄伸手將人扶了上去。
這樣的親昵是從不曾展現在任何人身上的。
芙蓉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更確定的秘密?
馬車一路向著宮廷方向駛去。
雨這會兒已經停了,天色昏暗間也漏下幾縷薄光,地上的水被馬蹄毫不猶豫濺過。
安樂殿內,處處水窪倒映著磁青的天穹。
廊簷下的長耳兔今年又下了不少小兔子,雪白一團,看著分外喜人。零零星星的宮人在打掃著殿中的屋簷角落,忙碌又有條不紊。
薑藏月跟著紀晏霄踏入內殿時,外頭起了風,滿初正吩咐人“去幾個人將燈籠點上,彆讓主子瞧不清路踩滑了腳。”
細碎的聲音隨著腳步聲遠去。
薑藏月進內殿。
視線落在了炭盆的位置。
炭盆裡似乎不久前才燒過什麼東西,似是牌位,上頭還有零星的字跡看不真切。但一旁架子上搖搖欲墜的牌位卻能看得清清楚楚。
很明顯是長臨皇室宗親的牌位,這人實在膽子大得沒了邊,溫潤如玉的皮囊下是壓抑的瘋狂。
他點燃了長臨皇室的祖宗牌位。
最近除了廷尉府和沈氏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之外,另外一件事情也不遑多讓,長臨皇室皇陵祖宗牌位失竊,紀鴻羽急得嘴角起了燎泡也沒找到蛛絲馬跡。
薑藏月看著炭盆裡還沒燒乾淨的牌位,她拿出火折子點燃,順手將剩下的碎木也一塊兒焚燒了。
“不害怕?”
“劈啪——”
炭火爆裂之聲響起。
檀木牌位就像長臨皇朝一樣,火光耀目終究會麵臨崩潰瓦解,不複存在。
薑藏月挑燃了火星。
紀晏霄就站在她身後,笑得無聲無息,繼而歎息“我在想紀鴻羽發瘋的樣子。”
薑藏月看向他。
“皇陵牌位失竊是你做的。”
“是。”
紀晏霄明明是在笑,卻目光陰戾認真告訴她“我都燒了,且燒得一乾二淨。”
薑藏月沒再過問這個,她要做的事也好不到哪裡去。兩人是合作關係,有些事情她不會逾越。
燒了便燒了。
留著也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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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晏霄將這會兒心情好的緣故歸咎於有人讚同他的做法,若是薑藏月能完全與他在一條路,他大概會更高興“薑姑娘不猜猜有何事?”
薑藏月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他知道她的秘密,她也撞破他的所為。
二人之間實在沒必要顧左右而言他。
薑藏月開口“那就要看殿下為何而來,如果是為太子調查私鹽一事,那我確實有參與。”
“例如?”
薑藏月語氣很輕“太子幼時被送往幽州學習骨瓷製作,他跟廷尉府有來往,小佛堂的骨瓷是他做的。”
她眉眼淡冷“他如今接下了通州私鹽案。”
屋外罩滿了月色。
風絞著雨,簌簌不絕,紛紛揚揚,頃刻間天地一色。
炭盆中最後一點碎木燃燒殆儘,薑藏月垂眸。
紀燁晁的所做作為沈文瑤當真不知道麼,正是因為她知道,才將一切都壓了下去,力求讓他坐穩東宮之位。
可他坐不穩。
他軟弱無能,處理不了案子,也直麵不了世家權貴。
他能依仗的也隻有沈家。
通州私鹽案會是紀燁晁最好的把柄。
倘若紀燁晁也參與了呢?
當年父親壽辰那一日天光當真是好,陽光照在了整個院子,紀燁晁慫恿她和兄長阿姊去看壽禮。一切都從那一天開始。
她想要將紀燁晁從高高在上的太子之位拉下來,就從私鹽案開始讓他孤立無援。
以及整個沈家。
薑藏月垂眸,單薄後背落在陰影裡。
青年雪白長袍上的鸞鳥似展翅欲飛,他麵若冠玉,溫柔眼底皆是笑。
良久後,他望著眼前少女再度彎起唇畔,烏發被風拂至身後,慈悲得讓人淪陷。
“原來如此。”
“薑姑娘等我——”他唇角的笑容都顯得真心了些許“是因為通州人脈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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