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哢”聲中,澎湃的寒息撲麵而來,司徒奮尚未墜地,身上卻已裹了厚厚一層霜花,心頭發狠正要逆轉真元拚個同歸於儘,不意眼角餘光裡紺芒乍閃。
那紺芒來得極快,似迅雷般眨眼即至,——砰!冰牆應聲碎裂,狂暴的氣息席卷而過,連帶著將周圍徹骨的寒意也滌蕩一空。司徒奮摔在地上,顧不得疼痛,忙循跡看去,卻見紺芒射進土裡,嫋嫋光焱看起來格外妖異,裹在其中的東西若隱若現。
——一把劍!
劍身完全沒入大地,徒留劍柄斜插在外。
“此劍之威比起我突襲小賊那一擊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司徒奮暗自咋舌,“是誰出手相助?能破去那風婆娘的殺招,來者修為必然不低……難道是穀主駕臨?”
正自納罕,某種法寶與主人之間特有的感應湧上心頭,司徒奮不由倒抽涼氣。
——那是我的劍?!
不是捅在那賊子肚皮上麼?
他不是被送出去了嘛?
冷不丁想起傳送完成前一閃即逝的那幕驚悚畫麵,司徒奮恍有所悟,“莫非……”定睛乍看,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此時煙霧尚未散儘,在遍地冰堆間,赫然矗立著一抹高壯背影。
形似妖狼,卻雙腳直立。
氣息遠比妖氛詭異。
“這是……”司徒奮囁嚅難言。
“……妖化?!”風疏雨則心裡一緊,“怎麼會?……”
這邊廂司徒奮聯想很多,卻來不及琢磨金烏派的處境;那邊廂風疏雨同樣無暇深究妖化根由,但見那“寵渡”忽而抬手屈指,朝斜刺裡隔空虛握。
地裡的劍猛然劇顫,緊接著倒飛而起,被“寵渡”攝在手中,順勢輕揮。
紅黑相間的妖光自劍尖釋出。
如一彎月牙也似!
極快。
卻並不厚重。
弧光精準地落在風疏雨身前三尺,烙下一道焦痕。
這般隔靴搔癢的一擊,與其說是攻伐,莫如說是警告。風疏雨心中忽動,旋即明了:這“寵渡”小師弟雖口不能言,但當下的心思卻不言自明——
許小子的仇自有我當老大的來報,毋需外人插手!
此即為界!
越界者……死!
風疏雨收劍束手,聊以明誌。“寵渡”果然不再盯她,反而調轉劍尖,頭也不回地將劍射向身後。
司徒奮不信狠,聲嘶力竭吼道:“我的劍還能讓你個小賊使喚了?”
好歹是一劍之主,司徒奮憑借主仆之間的牽絆,將飛劍堪堪止在跟前;抬眼看時,原地早沒了“寵渡”蹤影,反是一股瀕死危機起在身後,不由毛發倒豎。
說時遲那時快,司徒奮鬥估摸著方位,急扭腰身,把劍橫削。
——當!
聲如金戈交擊,強烈的震顫自劍身傳至虎口,司徒奮定睛乍看,竟是一截細指格住了劍鋒!
驚愕間還沒回過神來,不防“寵渡”狼爪般的枯手緊扣腕口,一擰,——哢嚓!司徒奮右臂齊肘而斷,慌亂間強忍陣痛,另一手捂著斷肢接連後跳,企圖拉開距離。
怎料“寵渡”如影隨形般欺上近前,攔腰一劍將司徒奮劃作兩段。
下半截尚未倒地,又被一劍穿心而過,司徒奮不自覺欲將左手來拔劍,如何比得過“寵渡”渾身蠻勁?隻能任由半截身子被劍頂著往後飛退。
一路經過那冰牆殘跡。
與絕世而立的風疏雨擦身而過。
最後撞裂一麵石壁,司徒奮“哇”地口噴鮮血。
模糊的意識中詭聲繞耳,“咕嚕嚕”似野獸的低吼,司徒奮顫巍巍抬起頭來——一如符爆之後寵渡那樣艱難!——頓時魂不附體。
卻見一顆怪異獸首齜牙咧嘴,灰白的灼霧從舌尖齒縫裡升騰,飄揚,不偏不倚遮去了左邊的人眼,獨留右側那隻狼目。
狼目微眯,“寵渡”迫視著司徒奮,將剩下的半截劍身一點點往裡推,直到僅餘劍柄在外。
昔日的司徒長老麵色煞白,抖如篩糠,不知是血流乾了而禁不住冷顫,還是因恐懼不寒而栗,片刻後腦袋歪垂,氣息全無。
然而“寵渡”並未就此罷手,哪怕斷去司徒奮另一臂,又挖其雙目,猶不解氣,緊握著雙爪仰天嘶吼。
那吼聲裡似有無儘憤恨。
似有妖化之不甘。
也似告慰著在天之靈。
兄弟我給你報仇了!
你死得有多慘,司徒狗賊便有多慘!
以牙還牙!
以眼還眼!
淒厲的狼嘯仿佛引動了冥冥之中的感應,瞬息跨越千山萬水,達至萬妖山腹地,隱隱回蕩在白靈寨上空。
胡離與姥姥對望一眼,都讀出了彼此眼中的那抹驚疑與凝重,隨後不約而同看向身後山洞。
洞內,念奴兒正在刻製傳送珠,不期然落刀刹那,一聲響。
啪!
珠子上陡現裂紋。
唔嘛抬了抬眼皮。
趴在它頭頂的蟲王“嚶嚶”低鳴。
烏小鴉跪在師父的木雕前,叩完最後幾個頭後屁顛顛跳過來,輕咦了一聲,問道:“黑丫頭。自你陣法大成以來從未失手,今日為何壞了珠子?”
“我、我也不知道呢……”念奴兒回想著剛剛那陣突如其來的莫名心悸,“小黑子,你說渡哥哥會不會有什麼不測啊?”
“那不至於。嘎嘎。”烏小鴉拍了拍胸脯,“師父他老人家吉人天相,可厲害著哩。”
“都讓你彆拜了,渡哥哥還活著。”
“多日未見想得緊。”
“那也不祥。”
“再不濟,”烏小鴉嘻嘻笑道,“還有狼頭兒暗中照應嘛。嘎嘎。”
前後腳工夫,在與神照峰相隔最近的某座山頭上,一獨眼瘦漢沒來由打了個噴嚏,隨後摸著鼻頭咕噥道:“我這小友還真是半個狼崽子啊,連妖化都是吾族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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