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禦史大夫呂複等人聯名上書的第二天,秦王以雷霆萬鈞之勢逮捕了包括呂複在內的一眾朝臣,這些人的罪名無一例外都是“結黨”。
而這些結黨之徒,又無一例外的都曾參加幾日前的聯名上書,被秦王宣布逮捕的官員,幾天抓了上百人。
但這上百人並不是結束,僅僅是個開端,還有更多官員被秦王逮捕入獄,當然也包括丞相範睢,不過秦王並沒選擇直接逮捕範睢,而是命人將他軟禁起來。
聽說就連範睢也被秦王軟禁,那些曾跟隨呂複聯名上書的官員人人自危,唯恐被秦王扣上結黨的帽子。
幾天後的十月初一。
十月初一對秦國有著極為特殊的含義,因為那天正是秦王稷67歲生辰。
以往秦王稷每到生日,宮中總會張燈結彩,親貴們會爭相到宮中為秦王賀壽。
但今年秦王的壽辰,宮裡格外冷清,既沒有懸掛什麼燈彩,也無人進宮賀壽,王宮中一片肅殺之氣。
秦王稷靜坐在席上,算上今年他已經執政差不多五十年了,這五十年來,秦國在秦王稷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國力已遠在六國之上。
遙想自己繼位之初,齊國、趙國、楚國,都曾和秦國並列為一流強國,當初的齊閔王、趙武靈王、楚懷王各個都是想要一統天下的強主,但這些人最終都一一敗在了他的手上。
想到此處,老秦王誌得意滿,他緩緩將頭抬起,看向身後一言不發的啟,詢問道:
“啟,你說寡人這一生的功過如何?”
“大王雄才大略,乃不世之雄主!您的功業已不遜於變法的孝公!”
啟輕聲恭維道。
“哼,那是當然!寡人的一生就是要以孝公為榜樣,實現他老人家一統天下的心願!
凡江河所照,日月所至,皆為我大秦疆土!”
秦王背著雙手走到大殿門口抬起頭看著頭頂的太陽,那刺目的陽光讓人無法直視,亦如他治理下的大秦那樣耀眼奪目。
“孤要你去審呂複,他們可曾招供?”
秦王忽然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臉色迅速陰沉下去。
“回大王!司寇府嚴審了呂複幾人,現在幾人業已招供,承認與應侯範睢串聯結黨,並暗中勾結武安君白起等,圖謀不軌。”
啟低下頭,不動聲色的說道。
秦王稷忍不住冷笑,半天沒再說一句話。
事實上,呂複他們那封聯名書,秦王稷在看到第一眼,就意識到這絕對不是範睢主謀的,因為他非常清楚範睢的為人,他絕不會乾出這麼蠢的事情來。
但是這封聯名書的確讓秦王稷感到不安甚至恐懼!
呂複幾人僅僅是頂了範睢的名頭,鹹陽就有那麼多官吏聞風而動,範睢在秦國的影響力,已經大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這才是秦王向他出手的真正原因。
所謂範睢結黨營私圖謀不軌,不過是秦王尋找的一個借口,他想打擊範睢,隨便找個什麼借口都可以,誰讓他是秦王呢?
“去把卷宗送到應侯手裡,讓他好好看看!”秦王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見啟還站在原地,秦王疑惑道:“卿為何還不去?”
啟猶豫了一下,躬身道:“大王,您準備如何處置應侯他們?”
聽到這話,秦王稷頓時皺緊了眉頭,表情像吃了蒼蠅屎一樣難看。
範睢、白起兩個人的關係出了名的不和睦,怎麼可能圖謀不軌?這一點老秦王心裡比任何人都明白。
白起圖謀不軌好歹還有證據,範睢這個壓根沒有半點證據,除了呂複他們幾人的供詞,連半點物證都沒有,這實際上是難以服眾。
一想到這裡秦王不免有點心虛。但是對秦王來說,範睢有沒有和白起圖謀不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有了圖謀不軌的實力,這才是他該死的地方!
經曆了白起的事情後,秦王已經變得不再相信任何人,追隨了他二十餘年的白起,都想造他的反,秦國還有誰能信任?他甚至一度想要把範睢以及所有可能對他產生威脅的老臣統統除掉。
但是秦王終究還是收起了這種心思,宋王偃就是因為大肆誅殺老臣,最終搞得人人自危,宋國終於被齊國所滅。
前車之鑒,秦王也不敢在鹹陽大開殺戒。
“傳詔,呂複、韓盛二人結黨營私圖謀不軌,斬首示眾以示懲戒。應侯範睢舉薦鄭安平、王稽二賊,有舉薦不當之嫌,著即讓他辭去相位,回封地養老吧!至於其餘官吏,每人降爵一級,回到原有職位戴罪立功!”
秦王稷說完後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啟轉身去傳旨,和上次一樣,這個結局比他預想的要好上很多。
然而這一次啟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句讓他汗毛直立的話。
“將呂複、韓盛二人滅族,行刑之日就定在後天,到時候鹹陽城中所有官吏都要前往觀摩。”
秦王這道命令沒有一絲感情,就好像殺掉的不過是幾隻豬狗而已。
對秦王來說,這秦國所有人都不過是他養的豬狗,想殺就可以殺。
“唯!臣這就去傳大王的詔命!”
啟深吸了一口氣,躡手躡腳的從大殿走了出去,等走出了大殿,他才把提著的一口氣吐了出來。在他的印象中,秦王知道白起謀反的時候,都沒有發這麼大的火!
滅族這短短的兩個字,卻包含著極大的信息。
通常來說,除了謀反以外,很少有人會被滅族。因為滅族就是無論男女老幼,全族所有人都要被處死。
古代講究香火傳承,滅族意味著斷絕一脈香火,這比殺人全家還要殘忍。起碼殺人全家還有旁枝留下,滅族是一個都不剩!
“唉!看來這一次應侯真是大大的觸怒了秦王!”
啟歎了口氣,喃喃自語的搖了搖頭。
貴族就是這樣錦衣玉食,但稍有不慎就是身死族滅。
皇權至上的這個時代,任何人都無法與帝王抗衡。
啟並非不知道範睢是冤枉的,但秦王認定他有圖謀不軌的實力,那就沒人能救他。
當年的權相魏冉,他還是秦王的親舅舅,曾為秦王立下汗馬功勞,最後還不是因為觸怒了王權被秦王狼狽的趕出了鹹陽。
親舅舅尚且如此,更不用說範睢這麼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進入官場做官,就像加入一場遊戲,既然加入了遊戲,就不要去抱怨規則的殘酷。
……
時間來到三日後,鹹陽城外的校場上。
呂複、韓盛全族200餘人被斬首,這些人頭被斬下後,劊子手將其堆成京觀,周圍被勒令觀刑的官員、百姓無不駭然。
實際上,秦國無論是王公還是庶民,都是上戰場打過仗的,幾乎每一個人都見過血,但是京觀這種東西,是極為不常見的。
很多人,甚至是一些將軍,還是第一次看到京觀,一些人忍不住惡心直接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