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越自那天做夢之後,就夜夜好眠,一覺到天亮了。
六點多,也就是辰時時分,顧越就從床上爬起來。
他久違地感覺到一種小時候第二天上市區參觀植物園的期待感。
昨天已經和北燈叔說好,今日坐他家的牛車去柳犁鎮。
一出門就見到顧栩。顧栩穿上了顧大石從前的衣裳,還是略大一些,但看起來精神不少。他依然是那副看不出真實情緒的平靜表情,看見顧越笑了一下,不過不太真心實意就是了。
顧越摸了摸塞在胸前內袋裡的荷包,又把腰帶紮緊了些。拿上昨天準備好的一捆柴,和顧栩一同出門往北燈叔家走。
天色明亮,村子小路上零零散散有人走著,都是扛著鋤頭挑著水桶的村民,看見他倆一起出去,還拿挺新奇的眼神看過來。
“顧大石,你終於要把這小崽子賣啦?”馮二驢眼神在他倆身上轉,嬉皮笑臉地問。
“嘴放乾淨點兒!”顧越大怒,狠狠搡了他一把,凶神惡煞地威脅道,“再沒個正經,老子先給你通通腸子。”
馮二驢嚇住了,扁擔掉地下也沒敢撿。
“你惹他乾啥?他前兩天差點兒把黃大鼠掐死你不知道啊?”一邊的張老三趕緊拉著他。
顧越陰森森瞪了馮二驢一眼,扭頭就走。馮二驢這人算是顧大石狐朋狗友之一,顧大石要把顧栩賣了的主意也有他攛掇的份兒。
這什麼熊人?斷交也罷。
又不是災年,這風調雨順的北秦,怎麼生出賣孩子的念頭的?
他自己有點心虛,看了顧栩一眼。顧栩視線正落在馮二驢身上,那眼神冷冰冰的。
“他說胡話呢,你彆往心裡去。”顧越說。
“沒有,爹。”顧栩和順地答。
一路上不斷跟人碰麵,顧越斜著眼睛看,表情格外不羈,其實是在心裡對人名,分析分析哪個能來往哪個少來往。
和顧越打招呼的不多,有也基本看在他身邊顧栩的麵子上。顧越把人都記心裡,尋思能跟這幾家不怕顧大石還願意幫著顧栩的搞搞關係。
到了北燈叔家門口,牛車在門前停著,燈嬸子正往車上放藥材。
“燈嬸。”顧越露出笑臉迎上去。
他是想帶點簡單禮物過來的,但家裡什麼也沒有,隻有堆爛棉花爛衣裳。想到北燈叔家裡少男丁,燈嬸自己多番操勞,估計這些柴火能有些用處,因此提了一捆過來。
實在寒酸,可也沒法子。
不過燈嬸是個實在人,看見顧越手裡的柴,顯而易見的高興:“呀,恁真是上心了,我見天的出去拾柴火,腰疼的很!”
顧越幫嬸子把柴放到院子裡,北燈叔這會兒也出來了。
“我家這什麼也沒有,就柴火有點價值,這不給嬸子拿來了。”顧越順暢地說。
“你這是啥柴?咋看著這麼像桌子腿兒?”北燈叔大眼一瞧,看出不對。
“都是堂屋弄壞的家具,我給劈了。”顧越說,“能燒好一陣呢,省得砍樹了。”
“哼,算你有心吧。”北燈叔還是沒放下成見。燈嬸倒是為人和藹,也沒給顧越臉色看,笑眯眯的。
三人一同上了牛車,北燈叔趕著,搖搖晃晃往鎮上去。
一路上都是田地,平坦得能看見遠方的地平線。地裡有不少農民在乾活,零星嵌在綠油油的麥苗裡,實在是一片好景象。
柳犁鎮不遠,大約一個時辰就到了地方。
這鎮子不算小,有縱橫兩條主街,中心是衙門和錢莊等等比較重要的地方,其餘商鋪按照大小從內往外沿街分布。
北燈叔的醫館在東西街臨近街尾的地方,雖然不大,但貴在乃是柳犁鎮唯一的醫館,因此好多年才從學徒熬成郎中的北燈叔收入不菲。
顧越和顧栩在醫館門口下了車,向北燈叔道謝以後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