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越醒了。
他睜開眼,眼前很黑,隻能勉強看見客棧帳子頂上的輪廓。頭很疼,他抬手摸了摸腦門,感到一陣眩暈。
旁邊有人站起來,走到了床邊,隨即燈籠被點亮,是石三。
石三把手裡的水遞過去。
顧越坐起來,喝了一口。
嘴裡血跡留下的怪味很快被衝淡,他含著水緩了一會兒。
石三道“回家?你剛剛……夢話。”
顧越愣了一下。
石三道“現在就走?回洛陽。”
顧越搖了搖頭“我做夢呢。”
這一次的夢境雖然同樣模糊,但顧越也不需要怎麼回想,就知道自己到底夢到了什麼。
小時候的事。
他真的很不願意回憶起那段經曆。這個故事在他的腦袋裡反複衝刷了近二十年,他才勉強從陰影之中擺脫出來。
現在又夢到這些,什麼意思?
是不是老天爺也在提醒他,他始終是個無用的、隻會在未來給彆人拖後腿的人?
喉嚨裡又泛起一股血腥味,顧越連忙止住思緒,深深吸了一口氣。
好多了,沒事。
他對石三說“我睡了多久?”
“兩個時辰。現在,醜時末。”石三說。
“拿紙筆來。”顧越說,“我有事要傳信回去……給鎮蘇杭。”
石三拿走他喝過的空碗,去拿了他要的東西,甚至把那張沉重的圓桌搬到床邊。
顧越沾墨提筆,寫了一封信。
在燭火上烤乾、折好,用一塊布料做信封,顧越本想交代石三讓暗中跟隨的兀風兀火回去送信,但遞到一半打住了。
“你……不要驚動兀風他們兩個,找個靠譜的驛站,或者走鏢的,讓他們最快速度把這封信送回去。”顧越說,“絕對不能讓兀風他倆知道。”
他們絕對會先給顧栩過目!到時候還不知會惹出什麼風波來。
石三點頭,將信件揣進懷裡。
如果有人要對他下手,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在客棧裡就搞出什麼事情。這一回隨行的人員勢力複雜,很容易就會出把柄。
“天一亮就要動身了,你快去快回。”顧越說道。
石三從窗戶離開了。
房間內重新沉靜下來。顧越吹滅了蠟燭,儘量不帶個人情感地去分析這件事的始末。
他和顧栩的事會被披露,應該不是某些人憑空靈機一動的結果。北秦固然比真實曆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都開明,可斷袖之風也並不盛行,哪怕是鎮蘇杭的杭豆小說,也不會大膽到寫出這樣的情節來。
從他與顧栩互明心意之後,一直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他們的某些眼神,某些互動,被有心人捕捉到了。或者說,是府中那些內鬼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還稟報了上去。
媽的,這麼能八卦!
顧越在心裡罵了一句。
這種事,不需要什麼證據。顧越浸淫互聯網多年,深知那些謠言營銷號層出不窮的底層邏輯。民眾愛看獵奇新鮮的事,造謠若合他們的心意,便深信不疑,甚至有時,為了一點談資就能將黑說成白,白說成黑。
更遑論,一些曾經大肆傳揚過謠言的人,即使被打臉,也不願承認自己被欺騙。多沒麵子?為了麵子,也要拚儘全力質疑、以證明他們並不是上當受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