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站直身體,將嬴抱月擋到自己身後。
他靜靜望著眼前這個白發快要垂到腳跟的男人,“原來你在這裡。”
嬴抱月心中一沉,這句話等於點名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李稷並非是以人類的身份在發問,對方也並非在以人類的身份回答。
怪不得剛剛穆容音會問雲中君“你是誰”。
嬴抱月早就知道雲中君身上有白犬神所寄生,可是此時站在他們眼前的這個存在,和之前他們見到的以狼頭和眼珠姿態出現的白犬神寄生都不相同。
此時雲中君的狀態,和之前甘露殿之戰時神人混合的狀態也不一樣。
那個時候嬴抱月還覺得奇怪,雲中君明明被白犬神寄生了,怎麼神智還能如此清醒。
此時此刻,望著眼前這個白發男人眼中的笑意,嬴抱月渾身寒毛直豎。
她也是見過無數“妖魔鬼怪”,可她從未在人類的眼中看到這樣的神情。
眼前的這個“雲中君”,是白犬神,但不是他們之前所熟悉的那個白犬神。
像是朱雀騰蛇祂們,八獸神能夠化作分身,能夠像人類一樣對話,嬴抱月可以理解。
可是白犬不一樣,從她最初知道這個獸神的存在開始,她就知道這個神靈瘋了。
瘋了很多很多年。
哪怕是她的師父林書白和太祖皇帝嬴帝他們那一輩人,也從未見過白犬神化作人形,更沒聽過祂說話。
白犬神就像是修行界的一團混沌,就這麼一直混亂邪惡地存在著。
嬴抱月從沒有想過,她會以這樣的姿態見到白犬神。
她更沒有想到,一個很多年前就發瘋了的神靈,居然還擁有如此清晰的自我意誌。
眼前的這一幕就像一個詭異的幻境。
白發男人望著李稷笑了,“你之前覺得我在哪?”
“你附身在這個男人身上,那邊那個又是什麼?”
李稷看了一眼隊伍後麵的駝背少年,“他身上的是什麼?”
白發男人歪了歪腦袋,紅瞳中滿是邪氣,“我兒子。”
李稷的語氣,“兒子?”
白發男人笑了,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覺得這副身體自己能生出境界那麼高的兒子?”
嬴抱月陡然想起一種可能,握劍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後麵不遠處的姬嘉樹和歸辰聞言也都呆住了。
白犬神這話是什麼意思?
淳於夜不是雲中君和稚雲公主的兒子,而是白犬神和稚雲公主的兒子?
一個神和人生下了孩子?
“少胡說八道,”李稷眯起眼睛,聲音比千年寒冰還要冷,“這種事根本不可能。”
白犬神的笑容愈發充滿狂氣,他目光掃過嬴抱月,哈哈大笑,“你和她試試,不就知道可不可能了麼?”
嬴抱月握劍的手指顫了顫。
然後她看見,李稷拿起了劍。
自從甘露殿之戰之後,他便沒有再握起劍。
因為他變成了祂。
劍本就是神靈賜給人的東西,神不需要用劍。
但是這一次,麵對著大笑著的白發男人,青龍神將手伸進了懷裡,拔出了嬴抱月熟悉的那一柄劍。
巨闕劍出鞘,在月光下發出清冷的寒光。
“哦?”
白衣男人眯起眼睛,“你真的變成了人。”
李稷並沒有反駁,他將巨闕劍的劍尖指向白發男人的咽喉,隻淡淡說了一句。
“我和你不一樣。”
白衣男人沒有說話,隻是定定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