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柔赤足疾步至吳愁身後,踏入那座記錄了他苦澀童年的老屋前院。
草地上,許柔的膝彎輕觸地麵,旋即穩住身形,重新站起。前方屋舍之門豁然開啟,許柔耳畔傳來吳愁摸索門把的細微聲響,隨即他以拳擊木,顯露出失望。
“吳愁,求你了,我們去酒店吧。”許柔趨前,試圖勸慰。
吳愁卻充耳不聞,俯身從門廊一側拾起一物。許柔猜測或許是備用鑰匙,然而隨著一塊拳大的石塊擊碎門上玻璃投入,猜測立時破滅。吳愁巧妙地拐動手臂,避過鋒利的碎玻璃,將門打開。
許柔環視四周,夜色中的街道寧靜無聲,似乎並未有人注意到這邊的騷動,也沒有燈光因玻璃破碎而閃動。許柔暗自祈願陳豔荷與萬年祥今夜不在鄰家,他們或許在哪家豪華酒店度過新婚之夜,畢竟他們的財力尚不足以奢侈地享受蜜月。
“這鬼地方,不過是折磨人的場所。”吳愁抱怨著,靴子絆住了他的腳步。他及時扶住沙發扶手,避免摔倒。許柔打量著客廳,心中稍感慰藉,大部分家具已裝箱或搬走,為陳豔荷的搬遷做準備。
他的目光聚焦在沙發上,“這張床”——他按著額頭,接著說——“就是那裡,一模一樣。”許柔雖未在心中想象,但吳愁的話證實了記憶。數月前他曾告訴許柔,他毀了那張沙發——“那破爛玩意兒一撕就碎”,他誇耀道。
許柔望著麵前的沙發,堅硬的靠墊和無痕的麵料顯現出它翻新過了。
吳愁閉上了眼,“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許柔明白,對吳愁而言,已是夠了。她試圖安慰,卻遭遇忽視。
吳愁睜開眼,步入廚房,許柔緊跟其後。“在哪兒?”他低語,跪地查看水槽下方的櫥櫃。“哦。”他拿起一瓶清酒。許柔並未詢問酒的主人,或是其來曆。吳愁的黑色t恤上沾著薄薄的塵埃,他以此擦拭瓶子,可知這酒至少藏匿了幾月。
當他重返客廳之際,許柔緊隨其後,心中忐忑不安,不知他下一步將有何舉動。
“我明白你的憤怒,你生氣是理所當然。”許柔站在他麵前,竭力想要吸引他的注意,然而他甚至不願低頭望向許柔。“但我們能否先去酒店住下?”許柔試圖握住他的手,卻被他一把推開。“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讓你冷靜下來,我懇求你。或者你可以選擇去休息,無論你想要何種方式,我都陪著你。”
吳愁繞著許柔躲避,最終坐在沙發上,指向許柔。“當時,那兩個壞蛋來時,她就坐在那裡……”他指的是沙發上的那瓶酒。
許柔的眼中閃過淚光,但她硬是將淚水吞下。“沒人來阻止那兩個壞蛋……”他啐了一口,旋開瓶蓋,將酒瓶湊到唇邊,仰頭將酒飲儘。
許柔大聲呼喊,逼近他,準備從他手中奪過酒瓶,以此阻止他繼續飲酒。她不清楚,在他昏迷之前,他的身體還能承受多少酒精。
吳愁又喝了一口酒,然後停下,用手背擦去嘴邊和下巴上的酒液。他露出一絲笑容,這是自他們踏入這座房子以來,他首次望向許柔。“你也想要一些嗎?”
“不——不,實際上,我願意。”許柔謊言般地說。
“可惜了,柔柔。沒有足夠的酒可以分享。”他嘟囔著,舉起酒瓶。許柔對他的昵稱感到一陣寒意。那瓶酒顯然超過一升,標簽已經磨損且半撕裂。許柔不禁猜想它應該是吳校長留下的吧?
“我敢打賭你會喜歡這個。”吳愁像是一個病人在說胡話。
許柔後退一步,努力構思一個應對計劃。此刻她彆無選擇,心中不禁有些恐慌。她知道他不會對她進行身體上的傷害,但她也不清楚他會如何對待自己——而她情感上還未準備好迎接他的新一輪打擊。她已經習慣了最近吳愁那種稍顯克製的態度尖刻而善變,卻不再充滿仇恨。他那布滿血絲的雙眼中閃爍的光芒對她而言太過熟悉,她能覺察到其中隱藏的惡意。
“我為什麼會喜歡這個?我厭惡看到你這樣。我從沒有想到過會看到你這樣傷心,吳愁。”
他微微一笑,輕輕發出一聲笑,隨後拿起酒瓶,將酒倒在沙發墊上。“你知道二鍋頭酒是極易燃的烈酒之一嗎?”他低聲說道。
許柔感到一陣寒意。“吳愁,我……”
“這瓶二窩頭酒是一百度的。這酒精度數實在太高。”他的聲音模糊而緩慢,透露出一種令人害怕的冷靜,因為他繼續在沙發上倒酒。
許柔驚叫連連,聲音愈發響亮。“你究竟要做什麼?打算放火燒屋嗎?這樣做根本無濟於事!”
他輕蔑地揮動手臂,冷笑著對許柔說“你該走了。”
“彆這樣對我說話!”許柔勇敢而又害怕,她伸手去拿酒瓶,緊緊握住瓶頸。
吳愁鼻孔張大,努力掙脫許柔的束縛。
“放手,現在。”他咬緊牙關,惡狠狠地說。
“吳愁。”
“許柔,彆逼我。”
“你究竟想乾什麼,吳愁?為了瓶酒跟我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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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望著我們拔河般緊握的雙手,嘴巴驚訝地張開。
“把瓶子給我,”許柔堅持,緊握大瓶子的瓶頸。酒瓶沉重,吳愁並未減輕分量,但許柔的腎上腺素飆升,賦予了她力量。
吳愁喘著粗氣,咒罵著鬆開了手。許柔沒料到他會這麼輕易屈服,當他的力量消失,酒瓶從她手中滑落,倒在老化地板上,濺起一片酒花。
許柔伸手去拿酒瓶,卻突然改口“讓它留在那裡。”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他搶在許柔之前拿起酒瓶,將酒倒在沙發上,然後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留下一串易燃的二窩頭酒跡。
“反正這破房子要被拆掉,我隻是幫新主人省事。”他看著許柔,俏皮地聳了聳肩。“無論如何,這樣可能更便宜。”
許柔緩緩轉身離開吳愁,伸手進錢包尋找手機。電池警告燈閃爍,但她還是找到了號碼。許柔緊握手機,轉身回到吳愁身邊。“你這麼做,警察會來你母親家。你會被逮捕的,吳愁。”她祈禱電話那頭的人能聽到她的聲音。
“彆再胡說八道了,”他低聲嘟囔,下巴緊繃。他低頭看著沙發,眼神穿過當下,凝視著過去。“我現在仿佛還能聽到她的尖叫。她的哭聲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有誰知道知道這對一個小男孩意味著什麼嗎?”
許柔為吳愁感到心疼,為他的兩個身份痛苦——一個是被迫目睹母親被毆打和侵犯的無辜小男孩,另一個是憤怒、受傷的男人,他認為唯有燒毀整個房子才能擺脫痛苦的回憶。
“你不想坐牢吧?我會去哪裡?我也會被囚禁的。”許柔並非對自己發火,隻是希望這個想法能讓他重新考慮自己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