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之後,許柔的內心不再那麼狂躁不安,或許是在溫室中稍作休息的緣故,又或許是最終獲得的沉默使然。
許柔並不清楚原由,但能更清楚地審視這個世界,雖然隻是略微的改變,卻讓她不再感到迷茫,並賦予了她一絲希望,每一天都會帶來更多的清晰和安寧。
“我要進來了,”吳愁的話音未落便推開了門。許柔將一件乾淨的t恤拉至腹部,坐在床邊。他遞過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便在床的另一側坐下。
洗澡時構思的演講,此時卻模糊了記憶。許柔僅能說出一句“謝謝”。
“你覺得好些了嗎?”
在吳愁眼中,許柔顯得異常脆弱,而她也感受到了這一點。本應感到挫敗、憤怒、悲傷、困惑和迷失,然而,她卻什麼都沒有。那種一無所有的感覺深深觸動著她,儘管時間流逝,她已逐漸習慣。
淋浴時,隨著水溫轉涼,她從不同角度思考問題。她想到自己的生活已變成一個空洞的旋渦,她對這種感覺的厭惡,以及她所構想的完美解決方案,卻無法將混亂的思緒整理成句。這定是理智迷失的滋味。
“感覺好多了,”她補充道,似乎在回應自己的思考。她不喜歡他們之間如此緊密的聯係,他總能洞察她的感受和想法,而她自己卻不得而知。
許柔聳了聳肩,目光再次落在牆上。那麵牆上的綠色,比他眼中耀眼的綠意更易聚焦,那是她總是害怕失去的色彩。她記得曾一起躺在床上,總是希望能透過那雙眼睛,多看一小時,多一周,甚至一個月。她祈求他靠近,永遠需要她,如同她需要他一般。她不想再有這種感覺,不願絕望再次湧上心頭。她願坐在這裡,一無所有,平靜滿足,或許有一天,她能成為另一個人,那個她上大學前想象中的自己。如果幸運,至少能再次成為離家前的那位女孩。
然而,那個女孩早已消失。她手持通往地獄的車票,靜靜地在這裡焚燒。
“我想要讓你知道,對於所有發生的事,我有多麼的抱歉,柔柔。我本應與你一同回到這裡,不應因個人的困擾而終結我們之間的情感。我本應讓你留在我身邊,如同我渴望為你所做的一切。現在我才明白,當你推開我時,我一直努力在幫助你。”
“吳愁,”許柔低聲細語,心中卻茫然不知所措。
“不,柔柔,讓我把話說完。我向你承諾,這一次會有所不同。我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我深感抱歉,你父親的去世讓我意識到我有多麼需要你,但我不會再逃避,不會再忽略你,不會再迷失自我——我發誓。”他聲音中的絕望是那麼熟悉許柔已經從他那裡聽過無數次相同的語氣和話語。
“我辦不到,”許柔平靜地回答。“對不起,吳愁,我真的做不到。”
他慌亂地走向許柔,跪在她的麵前,損壞了那裡的地毯。“辦不到什麼?我知道這需要時間,但我願意等待你走出悲傷。我願意做任何事;我是說,任何事情。”
“我們不可能,永遠不可能。”許柔的聲音再次變得平淡。她猜測機器人許柔會留下。許柔沒有足夠的力氣把任何情感都融入話語中。
“讓我們重新來……”他語無倫次,似乎對自己的話感到驚訝,卻並未收回。他修長的手指緊緊纏繞在許柔的雙手上。“我,我們可以結婚。如果你願意,我明天就娶你。我會穿上結婚禮服,準備一切。”
許柔一直渴望和等待的話語終於從他口中說出,但她卻感受不到它們。她聽到了每一個字,卻感覺不到它們的溫度。
“不可能。”許柔輕輕搖頭。
“我有錢,足夠的錢來支付結婚的費用,許柔,無論你選擇什麼,我們都能擁有。你可以擁有最昂貴的禮服和鮮花,我不會有任何怨言!”他的聲音提高了,回蕩在房間內。
“這不僅僅關乎那個——這是錯的。”許柔希望她能將他的話和他的聲音——如此瘋狂甚至興奮——刻在心底,並讓它們觸及自己的心。在過去的日子裡,她未曾意識到這段關係的破壞性,那時她願付出一切隻為聽到他的這些話語。
“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我知道你渴望這一切,柔柔;你曾多次告訴我。”許柔能看見他眼中的掙紮,她希望能做些什麼減輕他的痛苦,但她無能為力。
“我已一無所有,吳愁。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了。你已經拿走了一切,我深感抱歉,但我已一無所有。內心的空虛在蔓延,吞噬了我的存在,我從未如此感激地感受到這種空虛。如果我能感受到這一切,任何這些情感,它們都會將我摧毀。”
許柔的命運似乎已被注定,她才剛剛下定決心要堅強地活下去。她對於曾在溫室中掠過的陰暗念頭並不感到自豪,但她為自己的這些念頭轉瞬即逝而驕傲,並且她已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水淋浴後,戰勝了那些念頭。
“我無意從你那裡奪取任何東西。我願意給你所需的一切!”他氣息奄奄,聲音中透露出深深的困擾,使得許柔幾乎要同意他的一切,隻為了不再聽到那個聲音。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與我共度此生,柔柔。請你嫁給我,我發誓絕不再犯同樣的錯誤。我們將永遠相伴——成為夫妻。我深知你對我太好,你也應得更好的伴侶,但現在我明白,你與我,我們與眾不同。我們不同於你的父母或我的父母;我們是特彆的,我們有能力做到,好嗎?請再聽我一次——”
“看看我們現在的樣子。”許柔無力地揮動手臂,劃過兩人之間的空間。“看看我變成了怎樣的人。我不願再這樣生活下去了。”
“不,不,不。”他站起身,焦慮地在地板上踱步。“你願意的!讓我來彌補你,”他懇求著,一邊用手扯著自己的頭發。
“吳愁,請冷靜。我對我的所作所為深感歉意,最重要的是,我為使你的生活變得複雜而抱歉。我為所有的爭執和紛擾感到抱歉,但你必須明白,這不可能繼續下去。我曾以為”——許柔露出一個淒涼的笑容——“我們能夠克服一切。我以為,基於我們對文學的共同熱愛,無論多麼艱難,我們都能快速克服困難,並生存下來,共同講述這段故事。”
“我們能夠,我們能夠挺過去!”他聲音哽咽地說道。
許柔無法直視他,因為她知道她會看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