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愁已記不清上次參與葬禮的具體時日了。
回想起,吳愁確信自己從未真正踏足過那樣的場合。當吳愁的外婆離世時,吳愁選擇了回避。酒精與熱鬨的派對遠比枯燥的儀式更吸引吳愁。麵對這位幾乎陌生的婦人,吳愁從未有過告彆的衝動。關於她的記憶,吳愁唯一確定的是她對自己並無太多關懷,甚至對吳愁的母親也難以忍受。於是,吳愁為何要浪費時間坐在那裡,假裝為一個對自己並無實質影響的人感到哀傷呢?
然而歲月流轉,吳愁卻坐在一座殯儀館的後排,為許柔的父親默哀。吳愁、許柔、鐘響,以及一半似乎都參與了這場葬禮的會眾擠在前排。隻有吳愁和一位似乎迷失了方向的老婦人,孤獨地坐在後牆附近的長椅上。
鐘響坐在吳愁的一側,另一側是許叔的母親。
吳愁並不後悔打了那個電話。是的,吳愁有過後悔,但無法忽視的是,自她今天早些時候醒過來以來,似乎有了一絲生命的閃光回歸。她依舊不是吳愁所熟悉的那個自己,但她正在恢複,如果那個難題是喚醒光芒的關鍵,那就讓它如此吧。
吳愁曾傷害了她……她說無法修複吳愁的傷痛。
她永遠無法做到。但吳愁的傷痕並非她造成。吳愁治愈了吳愁,卻在治愈的同時,將美麗的靈魂撕裂成無數碎片。本質上,吳愁獨自一人造成了這份傷害,無情地摧毀了她的輝煌精神,而自己卻自私地愈合。這場災難最令人厭憎的部分在於,吳愁拒絕看到自己對她的傷害,以及自己如何黯淡了她的光芒。吳愁知道這一切;吳愁始終都知道,但隻有當她最終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時,那才重要。當她永遠地拒絕吳愁時,吳愁才恍然大悟。那感覺就像一輛卡車撞擊吳愁,即使吳愁試圖逃離,也擺脫不了。
直到她父親的去世,吳愁才意識到,將自己從許柔身邊拉開的計劃有多麼愚蠢。如果吳愁深思一番,徹底理清這團亂麻,吳愁早就明白這是多麼荒謬。許柔一直愛著吳愁——比吳愁所應得的更多,而吳愁是如何回應她的呢?吳愁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推開,直至最後完成了自己的荒唐事。現在,她不再想要吳愁了。她不再需要吳愁,而吳愁必須設法讓她回想起她是多麼深愛著吳愁。
此刻,吳愁靜坐於此,目光凝滯,望著鐘響心安理得地坐在她的旁邊,將她拉近他的身旁。吳愁的目光仿佛被他們牢牢鎖住,無法自拔。或許,吳愁正在自我懲戒,或許並非如此,但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停止凝視她依偎在他身邊的姿態,他在她耳邊低語。他那深邃思索的表情,不知為何,令她感到一絲寧靜,她輕歎一口氣,微微點頭,他則報以微笑。
旁邊,有人悄然滑落座位,暫時打斷了吳愁的沉思。
“我們快要遲到了。吳愁,你為什麼還獨坐在此?”蘭渺詢問道。
吳愁的父親,吳誌堅,在吳愁身邊落座,而容慧婕則主動走向告彆廳的前方,朝許柔走去。
吳誌堅竟然並非吳愁的生父。吳愁早已知曉這一點,上周便已明了,但現在他就在吳愁麵前,如同吳愁首次發現時一般。
吳愁此刻應當向他揭露,應當確認他長久以來的疑慮,將關於她母親與澤世公司的真相公之於眾。吳愁應當在此刻告訴他,現在,讓他也體會到吳愁的失望。但是,吳愁失望了嗎?吳愁不確定,吳愁是很憤怒。吳愁現在依然憤怒,但那便是他所能感受到的。
“你還好嗎,孩子?”吳誌堅的手臂越過蘭渺,輕輕搭在吳愁的肩上。
“我很好。”吳愁聳了聳肩,心中困惑為何自己的口不能配合自己的思想,隻是機械地吐出這些字句。正如吳愁常言,痛苦喜歡作伴,而吳愁正陷入痛苦的旋渦。
“我對這一切深感抱歉,我應當更頻繁地聯係那個戒毒機構,向你保證,機構管理員已經仔細檢查過他,也很關注他,卻未察覺他悄悄離去,等到發現時,為時已晚。對不起。”吳誌堅眼中流露出的失望讓吳愁沉默,不敢再強求他加入自己的憐憫之中。“我很抱歉,總是讓你失望。”
吳愁的目光與他的交彙,吳愁輕輕點頭,那一刻決定不再深究。“這不是你的錯,”吳愁平靜地說。
吳愁清晰地感受到許柔的目光從遠方穿透而來,那是一道仿佛跨越了數尺距離的視線,緊緊地攫住了他的注意。她的頭部緩緩轉向吳愁,鐘響已經離她沒有剛才那麼近。她凝視著他,就好像他也滿眼是她那樣,吳愁緊緊握住木凳,竭力抑製自己不去跑過去站在她身邊的衝動。
“無論如何,我都感到抱歉,”吳誌堅說,將手從吳愁的肩上輕輕移開。他的眼眸熠熠生輝,和蘭渺的眼睛一樣明亮。
“沒關係,”吳愁低聲回應,目光依舊鎖定在許柔那雙已經失神的眼眸上。
“去吧,她需要你,”蘭渺輕聲建議,語氣溫和。
吳愁沒有理睬他,隻是等待著許柔的一個暗示,任何細小的情感波動,來向他證明她確實需要他。隻要她有所示意,幾秒鐘後,吳愁就會站在她身旁。
司儀走上講台,她轉身離他而去,既沒有向他揮手,也沒有確切地表明她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然而,在吳愁感到失落之前,容慧婕對鐘響露出微笑,他滑行過來,讓她坐在了他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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