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柔，快進來吧！”許柔的父親在寬敞的大廳中呼喚，聲音裡洋溢著難以抑製的喜悅。
許柔從窄小的床榻上一躍而起，朝他奔去。長裙的飄帶在她急促的步伐中晃動，險些將她絆倒，她衝入明亮的客廳時，急忙將鬆散的裙帶重新係好……她的父母正在剪窗花、寫春聯。
許柔一直對春節充滿了向往。
“看，柔柔，我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雖然你已經是個大人了，但看到這個，我還是忍不住幫你拿過來。”父親微笑著，母親依偎在他身邊。
成年人？許柔低頭審視自己的雙腳，試圖理解他的話。她並不覺得自己是個成年人，至少在她的心裡，她還是個孩子。
一隻小巧的盒子被遞到她的手中，她沒有多想，迫不及待地扯下了禮物上的璀璨蝴蝶結。她喜歡禮物，不常得到，因此這份禮物對她來說顯得尤為珍貴。
當她的眼眶濕潤時，她抬頭望向父母，卻發現母親的興奮讓她感到一絲失落。她從未見過母親如此笑過，而父親，她覺得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但她已經記不起為什麼。
“快打開它！”父親催促著，一邊打開盒子的蓋子。
許柔興奮地點頭，伸手進去。
然而，就在這時，尖銳的刺痛讓她猛地縮回了手。她幾乎要詛咒出聲，盒子脫手掉在地上。一根針落在柔軟的地毯上。當她回頭看向父母時，父親的臉上已經失去了血色，眼神空洞無物。
母親的笑容卻愈發燦爛，比她以往見過的都要耀眼——突然間，那笑容就像一個刺眼的太陽。父親彎腰從地上拾起針頭，朝她走近一步，手中握著針。她試圖後退，但腳步卻像被定住一樣，動彈不得。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移動，直到他將那尖銳的武器刺入她的胳膊，她才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蘭渺的聲音瘋狂而響亮，他在搖晃著她的肩膀。
她不知怎的坐了起來，襯衫上沾滿了汗水。她看著他，然後又檢查自己的胳膊，像瘋子一樣尋找著被針穿刺的痕跡。
“你沒事吧？”蘭渺驚慌失措地問道。
許柔喘著粗氣，胸口因為急於尋找空氣而感到疼痛。她搖搖頭，蘭渺緊握著她的肩膀。”我聽到你喊叫了，所以我就——”
就在這時，吳愁衝進了房間，蘭渺的話語戛然而止。
吳愁的臉漲得如同熟透的番茄，眼中閃爍著狂亂之火。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吳愁猛然間將蘭渺從許柔身側拉開，自己則占據了床邊的位置，語氣急促“你的喊叫聲很大聲，我離得那麼遠，都還能聽得很清晰——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他的手指輕輕觸碰許柔的臉頰，如同春風拂過湖麵，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珠。
“我做了一個夢。”許柔艱難地吐露心聲，聲音細若遊絲。
吳愁的回應低沉得幾乎被夜色吞噬，他的拇指依舊緩緩遊走於她眼下細膩的肌膚之上，仿佛在撫慰一段不為人知的傷痛。
一聲沉重的歎息自他唇邊逸出，眉頭緊鎖，仿佛被無形的重擔所壓。“從什麼時候起，你竟然也會在夜裡做著和我相似的噩夢？你的這種夢，究竟源自什麼東西呢？”他的話語中充滿了不解與困惑。
許柔花了些時間，才將自己的思緒整理清晰。“這種夢，在過去一段時間，偶有發生了，但那夢想的源頭，我也無從知曉。”
他痛苦地抬手撓頭，那熟悉的手勢讓許柔的心不禁揪緊。“唉，我敢說，從你發現你父親遺體的那一刻，對我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他的話語戛然而止，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抱歉，我失態了。許柔，我需要冷靜。”他沮喪地歎了口氣，目光轉向床頭櫃，試圖尋找一絲慰藉。
“你需要什麼嗎？水嗎？”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但那笑容卻顯得如此勉強，甚至帶著一絲悲傷。“我覺得，在過去的幾天裡，我已經給你遞過無數次水了。”
“我怕我一睡著，又回到夢鄉之中。”許柔輕聲回答。
“那……我留下來陪你？”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詢問，也帶著一絲不確定。
許柔的目光掠過蘭渺，幾乎忘記了他還在這個房間裡。
“隨你的便。”
吳愁的眼神空洞地望向許柔身後的牆壁，仿佛已經看穿了一切。“我明白了。”
當他無奈地聳聳肩時，許柔需要用儘全身的力氣，才能抑製住想要緊緊抱住他的衝動。她渴望他的安慰，渴望在入睡時能感受到他的臂膀環繞著自己的腰，頭枕在他的胸膛上。她渴望他給予她那份在睡夢中才能尋得的平靜，那是她曾一直為他的，但現在，河東變河西了，輪到她需要吳愁的嗬護，可惜吳愁已不再是她可以依靠的安全港灣。回想起來，他又何時曾真正成為過她的依靠呢？他總是若即若離，讓人難以捉摸，不斷地從他們的愛情中逃離。許柔已經無力再去追逐那份遙不可及、不切實際的愛了。
當許柔終於從紛亂的思緒中掙脫出來時，發現房間裡隻剩下她和蘭渺。
“睡吧，我就在隔壁，不用怕。”蘭渺輕聲吩咐道。
許柔依言而行，再次沉入了夢鄉。她後悔自己先前的想法，希望自己能遠離吳愁的紛擾。但即便如此，在她與他之間那段不可避免的悲劇中，她也從未後悔過與他共度的每一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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