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並未服食鶴胎丹,那他也自然無法隔空施法,將我等煉成魔眷,但他隻要還存著覬覦之心,就會忍不住動手。”
衛令薑伸手一指符參老祖,道:
“萬裡照見符雖無殺伐護身之能,但此符發動時卻能無聲無息,將周遭景象映照出萬裡之遙,不管懷悟洞主還是其他人,若想將你煉化為魔眷,必然是要施展出天魔邪法的,到時候——”
“到時候自然能真相大白?切實將懷悟洞主與天魔有染的罪責呈出,便是五光宗和神火崖知情,眾目睽睽下,也不能再裝聾作啞了。”
陳珩接口,道:“隻是,他也是好歹洞玄修為,萬裡照見符的催發,真能欺瞞過煉師的耳目?”
“屁話!什麼屁話!你小子是在質疑老祖?!是在看不起太符宮!”
衛令薑還未作答,躺在茶案上的符參老祖已是坐不住了,像隻一點就炸的炮仗。
“莫說洞玄,就連金丹修為,都難窺破它,你不必猶疑。”
兩人都未理會符參老祖的大呼小叫,衛令薑搖頭道:
“並且,借刀殺人,借的也不是五光宗的刀,而是玉宸派,那方大派三十年一度的道脈校考已快臨近了,此時,必有玉宸派的巡照道人已在南域之內,並就在附近地域……除魔,自然要借這等大派的鋒刃,才能夠一斬即斷!”
“……玉宸派?道脈校考?”
陳珩心中微微吃了一驚,但現在也不是多問這事的時候,而是再次開口:
“就算上述的都成了,可懷悟洞主對我施天魔邪法時,若我真被煉化成了魔眷了?師姐難不成還指望我為除魔獻上性命?”
衛令薑眼波淡淡,隻是轉而又取出一張金光周流、燦燦發光神符,遞給陳珩。
“這是金光神符?”
陳珩還未開口,躺倒的符參老祖又忍不住跳起來了:
“這玩意可不易得啊,能驅精除害,摒去妖惡,縱是老祖當初,也是煉廢了好幾百片參葉子,才勉強得見真意!這符可是連元神真人都難求得一張來護身,女娃你真要給這小子?他一個練炁用,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衛令薑並未理會,隻是看著陳珩接過,眼底才微微有了一絲輕鬆。
這金光神符——
乃是那日在積岩島上,從一個滿嘴黃牙老者手中得來的。
她用半枚符錢,換了老者手中一方鏽跡斑駁的鐵罐,而罐中,便藏匿著一張連元神真人都視若珍寶的“金光神符”。
而事後,衛令薑去曾去尋過那老者,卻是屢屢不遇……
“師弟為什麼不問,非得由是你來涉險嗎?”
“因我的大無相常境真炁?若是師姐出麵,你的真炁品秩被一探查,懷悟洞主必是要倉皇逃竄了。”
陳珩從金光神符上收回目光,淡淡道:
“我能遮掩自身氣機,乃是作餌的最好人選,師姐不也是如此作想的嗎?”
“我——”
“我沒有要責怪師姐的意思,懷悟洞主一事,同樣也關乎莪的性命,能除惡務儘,我也是樂見其成,做一回餌倒也無妨。”
他斂下眸光,淡淡道:“隻是,師姐能確信玉宸派便就在南域?又真能趕來?”
在見衛令薑頷首後。
陳珩默然沉吟一回,突然又微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衛令薑莫名有種不安。
“唉,練炁修行之中所需資糧甚多,可偏生師弟又是出生寒微,一貧如洗,法侶地財四者,可謂一樣皆不沾,艱難苦困啊。”
衛令薑麵無表情,道:“你不妨把話說得更明白些。”
“我說,師姐高見。”
陳珩拱手一笑:“我可以做餌,不過——”
“得加錢?”
“得加錢。”陳珩坦然道:“權且當是賣命的血汗錢,如何?”
“……”
衛令薑斜了他一眼。
她本來不想理會這人。
隻是見他唇角含笑的模樣,忍不住慢慢垂下眼睛,唇角也不可覺察地微微翹了翹。
“你若是收了臉上的假笑,真心實意地笑一個,我便應了你。”衛令薑淡淡道。
“是嗎?”
陳珩收了唇角的笑意,也同樣神情淡淡道:
“那大家就一起死吧,看來師姐是執意想同我死在一處了?真是令人動容。”
“你——”
衛令薑還沒來得及反唇相譏,這時,屋外便再次傳來一陣叩門聲。
陳珩略一皺眉,揮手觸了這間房門的隔音禁製,便聽見門外青枝的喊叫聲。
過了一會兒,見房門還是不開,那叫喊便要轉成嚎喪了。
“彆開!”
見陳珩靜靜聽了一會,便要開門,衛令薑一急,死死扯住他的袖袍:“青枝那張嘴是最碎不過的,要是被她看見我們兩人身處一室,那就說不清了!”
“若再任由她嚎下去,隻怕會打草驚蛇。”
陳珩開口:“你我之間問心無愧,還怕她說嗎?更況且,符參老祖同樣也在室中,怎能算兩人?”
“呃,其實我可以不算人的。”
符參老祖聽見自己名字,抬起腦袋:
“我是一顆大哉延性參……”
這時。
房門已被從內打開。
拿著滿滿一手糖葫蘆的青枝正氣鼓鼓站在門外。
見得門推開,裡內衛令薑還死死扯著陳珩衣袖,她臉上的神色先是驚恐,隨後又轉變成像是“果然這般”的了然。
“你……”
青枝話還沒說完,衛令薑已一拳撂倒了她,扯著女童衣領便往自己房間匆匆走去。
“憑什麼打我?!我還什麼都沒說啊!”
青枝眼前霎時一黑。
等到好不容易從恍惚中緩過神來,她奮力扭過腦袋去瞪衛令薑,悲憤叫道。
“反正你也說不出什麼好話,還不如不說。”
衛令薑頭也不回。
“老祖不跟過去嗎?”
見衛令薑房門砰得一聲重重關上,陳珩也掩了門戶,朝茶案上的那個小小老人問道。
“萬裡照見符是你用,又不是她用,我跟去作甚?”
符參老祖懶洋洋道:
“方才那個青衣小胖子可聒噪的很,我才懶得同她打交道,耳朵都嫌吵!”
陳珩一笑。
他知符參老祖也不會再向自己吐露些什麼,便拱了拱手,徑自在蒲團上重新坐定,取出符錢開始練炁。
而幾步遠外的茶案上,符參老祖卻也訝異。
“你小子……倒是識趣。”
這小小老人嘟囔一聲,眯起眼,在茶案上用力翻了個身,便也沒有了言語。
……
……
次日。
寶聚齋。
大堂內,郝慶延依舊穿著身紫衣,斜靠在座椅上,手裡端著盞茶,似睡非睡的模樣。
還有幾個夥計手裡拿著厚厚的賬單,半躬著身,似在像向郝慶延請示些什麼。
這是屋外突然傳來一聲輕笑,郝慶延忙睜開眼,隻見陳珩施施然走進入了大堂。
“管事倒是清閒,看來是貧道攪了你的雅興了。”
郝慶延看見陳珩時,滿臉都霎時堆起了笑意,他拱拱手,剛要說幾句討喜的客套話。
這時。
隻見陳珩微微側過身。
又有一個戴帷帽的窈窕女郎和一個圓滾滾的青衣女童走了進來。
“這個……什麼路數?”
郝慶延心想:
“莫非今番不是銷贓?而是陪著道侶家人來了,要給她們購置些物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