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長舌鬼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幾個按倒他的大鬼也是頷首,讓他幾乎如是身在幻夢之中,隻疑心自己是否聽錯了。
“我……美貌?聽說山壺公有數百子嗣,你家小姐算是不受寵的那一流,今日聽得,才知傳言非虛。”
宋如樸心緒萬分複雜,一半好笑,一半頹靡的道了聲:
“看來,你們是真沒吃過什麼好豬肉了……”
長舌鬼使了個眼神,一眾丈許高的大鬼都連忙會意,慌亂收了手腳,讓麵無表情的宋如樸自己爬起身來。
“按著舊例,不僅小姐,小姐那兩個貼身丫鬟,小禪和紫鶯,也是要給姑爺填房的呢。”
她煞有其事般湊到宋如樸的身側,腥臭長舌在說話間一抖一抖,惹得宋如樸惡寒不已,連忙避開幾步,
“小禪也就罷,她是個大金剛力士的模樣,姑爺你想必是看不入眼的,可紫鶯卻生得甚是貌美。”
長舌鬼說到此處,惋惜道:
“可惜紫鶯今兒帶著小鬼們往了老柳村,向那群濁鬼收肉貨去了,也不知是如何肉色?
人欄裡的好肉貨近年來都快被小姐吃儘了,如今連對配種的都尋不出多少來,叫大夥口中都是缺了些滑膩滋味,隻盼是甲等的肉貨,那——”
“好了!誰要同你說吃人的事情?”
見長舌鬼說著說著,口中已是溢滿了涎水,墜在地下,就發出劈裡啪啦的滋滋聲。
宋如樸冷聲打斷了她的滔滔不絕:
“那個什麼紫鶯,也是吃血食修行的兆修?”
“姑爺真是說笑了,我們這兒連人欄都有了,哪個不是吃血食的兆修?”
長舌鬼收了涎水,意猶未儘咂咂嘴:“似姑爺這等的景修,才是真正少見呢,我遇見了一千個靈鬼裡,隻怕都難有一個景修。”
“不如,姑爺也嘗嘗血食的好滋味,來消一消心中火氣?”
她甩動長舌,笑道:
“正巧老身昨日剛從人欄裡分得了一頭好貨色,年紀不大,皮滑肉嫩的,聽說還是個正統仙道的練炁士,出身於地淵外邊的什麼玄真派裡?”
宋如樸冷著臉不言不語。
轉身就走。
“來啊!送姑爺回房!”
長舌鬼一拍手,幾個大鬼連忙跟了上去。
“連血食都不吃,那這日子活得還有什麼滋味……”
待得宋如樸去得遠了,再望不見身影。
長舌鬼才將身一返,往人欄處走去,口中喃喃自語:
“這些景修個個都是些呆子,和我等兆修全然不是一個路數的,也不知小姐婚後究竟是個怎般情形,又要如何對付他?”
心中想到此處,長舌鬼不禁暗自搖頭,隻將身一飄,化作一道森森鬼影,飛身上空。
在腹中饑渴下,她似是隱隱聽到了遠處人欄中傳來的無數慘叫聲,嗅到了血肉被大斧剖開時,彌散出的陣陣甘甜馨香。
心頭一個火熱,速度又更加快了幾分。
……
……
而另一處。
異香飄空,弦樂錚錚。
陳珩抬頭看去,隻見十數頭青麵獠牙的高大陰屍,正抬著一頂絳紅色的金絲軟轎,緩緩飛空而來,前有一班樂師在吹鑼打鼓,後有侍女在撒花應和,排場甚大。
陰風陣陣鼓蕩,將簾子掀開了一角,隱隱可見一位身著紫衣的嬌美女鬼正端坐於軟轎之中。
她用手撚著麵前桌案上的某種點心,正一口一口地往嘴裡送,吃得兩眼都微微眯起,似乎甚是滿意。
“這位公子倒是個稀客,看起來甚是麵生。”
金絲軟轎才方一停下,便有一道柔柔糯糯的笑聲從轎中傳出。
紫衣女鬼款款從軟轎中飄出,將目看向陳珩,怔了一會後,這才含羞開口道:
“公子怎站在這等醃臢地界,和這群無智的濁鬼說話呢?是腹中饑渴了嗎?奴家這裡正巧還有些點心吃食,不如公子先用一用?”
她抬手將轎中桌案上的一方瓷製圓盤托起,移到陳珩目前,抿唇笑道:
“是今天才從人欄裡挑選宰殺出的,實在新鮮的很哩,不是那些隔夜了的溲酸貨色,公子不妨嘗嘗,看看合不合口味。”
那圓盤甚是寬大,足有芭蕉葉般的體量,在其上精巧壘著一些暗紅色的心臟脾臟,還用花葉來做綴飾,
一股極渾腥的味道直衝鼻腔,令人聞之欲嘔,胃袋一陣翻湧,呼吸難受。
“在人身之中,我最喜愛內腑這些零碎,覺得甚是爽口滑膩,連小姐有時候都搶不過我呢。”
紫衣女鬼含羞帶怯開口:
“對了,還未自報家門呢,奴家乃是嶽小姐的貼身女侍,嶽小姐是山壺公和飛花婆婆的子嗣呢,不知公子是出身於何方寶地,又可曾聽過這兩位長者的名諱?”
又是山壺公……
還有一個飛花婆婆?
陳珩稍稍一思索,便拱手笑道:
“不過區區一介山野孤鬼罷了,哪來什麼顯赫出身,實在不值一提……兩位長者的名諱,恕我見識短淺了,說來也是慚愧、慚愧。
至於今番是在下靜極思動,想出門遊曆一番,正巧見到這肉案上竟然捆了一位正統仙道的修士,心下覺得好奇,便過來細觀,若有冒犯處,還容姑娘勿要怪罪。”
“出門遊曆?”
紫衣女鬼點點頭,笑靨如花。
繼而道;“奴家喚作紫鶯,公子這般叫我就好了,至於這個正統仙道的修士——”
她開口:“說來巧了,近日裡似是從地淵外來了不少人,不止他一個,還有許多呢,我想想,都是什麼玄真派的道士?”
“哦?這些人哪來的膽子?來自投虎口嗎?”
陳珩心下微微一驚,麵上卻不動聲色,隻笑道:
“修道人的血肉可是上佳的血食啊,不知姑娘可曾擒下一個來了?”
“奴家哪來那本事,倒是小姐親自出馬,弄了幾個上好的肉貨哩,我跟他們閒聊,還認得了名字。”
紫鶯興高采烈,扳著手指開口:
“虞婉綢、王英、許稚、還有一個趙什麼的,算了,記不清了。”
許稚?
怎麼是他?
他何曾又來到地淵了!
陳珩心頭猛得吃了一驚,強自斂了眸光,將殺心一頓。
而這時。
紫鶯突然轉過身,然後一把便將自己腦袋摘下!
“還不知公子名諱,對了——”
她陰惻惻開口:
“妾身這副模樣,可還好瞧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