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珩心中已是存了定計,腹稿已足。
那個謀算雖然大膽,在旁人眼中看來甚是凶險不過。
但倘使功成。
他也必然會一鳴驚人,威震長贏!
乃至是讓四大下院,都聽聞到他陳珩的名聲!
“性命雙修玄又玄,海底洪波駕法船,生擒活捉蛟龍首,始知匠手不虛傳!”
陳珩內視自觀。
見上玄穴中靜靜有三口日相之炁在潛蟄,焜煌明淨,煒煜非常,猶若三頭東海大鱉,又似昆吾之火。
不由得慷慨長吟一聲,大笑將袖一拂,便朝向屋外走去。
及分開簾幕。
走出了他靜修的那間內室時。
眼前隻見一片綠柳似剪、蒼苔落花的明媚之景。
門外是一方約莫畝許的清雅水池,池中建一小亭,有木橋連通,花光樹影,錯落池中,偶有風起漣漪,葳蕤倒影便隨水波而動,彆有一番幽趣橫生。
至於重樓複閣、夾道回廊種種,又更不必多提。
陳珩略駐足,淡淡向前一掃。
而此時。
似是聞聽到了動響。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仆忙帶著幾個仆僮,自前廳奔出,向陳珩躬身行禮。
“郎君可算是出關了,恭喜道行又有精益!不知肚饑否?可要仆整治一些菜肴上來?”
“我等修道人自有餐霞飲露之能,不必凡俗飯食。”
陳珩聞言笑了一笑,搖頭道。
他如今所居的這處前後四進的宅邸,乃是長贏院特意為一眾入室弟子所設的修行精舍。
至於麵前這老者和幾個仆僮,亦是院中的安排,是來為他灑掃居所,處置雜事的。
“在我閉關的這幾日,可有人來尋過我。”
陳珩問道。
“甘羲峰的米郎君,曾來過幾次,但見郎君在閉關中,便留了封書信,就離去了。”
“哦?是米薈嗎?”
陳珩聞言抬手一招,將一柄金劍攝了過來,抬手一抹,化去了米薈的真炁印記,將劍身上附著的書信取下一觀。
見信中並未提及什麼緊要事,隻是些尋常的問候言語,還約了個登門拜訪的日期。
陳珩覽畢,隻點了點頭,便將書信收入袖中。
他自來到這長贏院修道以來,也不過才六七日功夫。
除了被考校功行,領過一回院中下賜外,也並未結識過什麼院中同道。
唯有這米薈,卻是個例外。
此人乃是玉宸上宗長老米景世的親族,據說還是未曾出過五服的,兩者乾係匪淺。
也興許是得了米景世的提點。
米薈對於陳珩倒是態度極為謙和,甚是親善,還特意言說了不少下院中的隱秘故事,以免陳珩日後一個不慎,踩進暗坑之中。
這份人情,陳珩倒是記下了。
“洪管事,我如今要去秦望峰上的經閣翻看道書,若米師兄在這期間來見我,爾等便以符籙向我來傳個訊息罷。”
陳珩看向老仆,道。
這老仆自言俗世姓名喚作洪康,陳珩便也順其自然,將他喚作洪管事。
起初這老兒還力辭不就,甚是驚惶,隻言說讓陳珩直呼他的名姓便是,萬萬不敢加上些什麼稱謂。
但後來,卻還是忐忑不安受了。
每當陳珩稱他為洪管事時,老臉上總是忍不住會閃過隱隱喜悅之意,難以掩飾。
而洪管事雖是院中安排給陳珩的雜役,但好歹也是有幾分修為在身的,是個練炁老修,不然這幾個仆僮也不會尊他為首,服他的管束。
“仆明了,仆明了,若那甘羲峰的米郎君前來拜訪,仆必會第一時刻告知郎君。”
洪管事聞言連連點頭,連聲道。
“多勞。”
陳珩微微頷首,旋即足下一頓,便化作一道白光騰空而起,朝秦望峰處飛去。
等得遁光遠遠在雲中不見了。
精舍內。
洪管事和幾個仆僮才將背脊直起,不複行禮的姿態。
“我等的這位新主子……年歲不大,可一身氣機卻駭然的很呢!”
一個麵容青澀,唇邊才方長出些細嫩絨毛的仆僮悄悄向上空看了一眼,見並無遁光經行,才敢小聲開口。
“郎君他可是道院的入室弟子,你以為同你一般嗎?”
洪管事轉頭,低喝一聲。
“我還沒說甚麼呢,你老人家倒是動起了肝火來了?”
那仆僮也不以為意,隻嘻嘻一笑道
“不過若真要我說,這位郎君現今隻怕處境不甚好,聽聞不少世族子弟都同他有些恩怨呢?
這些時日裡,他除了領過一回院中下賜,回來的路上,再順帶去秦望峰觀了幾個時辰的道冊,伱們見他,可曾離開過這座精舍半步?依我看啊——”
“你放肆!”
仆僮剛起了談興,還欲賣弄一番,卻忽被一股剛猛胎息直直打在了胸口,連翻數個跟頭,口吐鮮血。
還未出口的話。
便這樣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惶恐抬頭,卻隻見到了洪管事那張鐵青泛黑的臉。
“下奴妄議上主,你縱是被老夫當場打殺了,也絲毫不為過!”
“……”
仆僮聞言先是一怔,旋即幾乎魂飛天外,忍不住疊聲求饒。
而見著這一幕。
另幾個仆役亦是駭得不輕,慌亂攔在兩人麵前,連連躬身求情。
……
……
雲影重重,山色蒙蒙。
陳珩將緩緩遁光按落,停在了秦望峰上的一處巍峨館閣前。
而待得他才方定住腳,收束了一身真炁。
自館閣之中,便已有一個手拿拂塵,麵如滿月的童子笑意盈盈地迎出來。
“陳師兄安好。”童子打了個稽首,恭敬道。
陳珩認出了這個童子。
在六七日前,他初來長贏院,在領完院中下賜後,也順道來藏書閣轉了一轉。
那時候來迎他的。
便也正是這人……
“小弟記得陳師兄上回來書閣時候,可是苦看了數個時辰的門規條律,不知今日?”
童子笑問一句。
“上回僅僅粗略一觀,卻還有許多未儘之處。”
陳珩溫聲一笑,道
“一切照舊,便有勞師弟了?”
“又要看門規?”
童子心中雖頗有些疑惑,但還是連忙點頭應是,隻將身一躬,便在前方開道,領著陳珩向著館閣深處行去。
……
……
而就在陳珩於秦望峰翻閱書卷之時。
與此同時。
在長贏院的另一處峰頭。
氣氛卻是僵滯壓抑,頗有幾分山風欲來雨滿樓的沉重微妙之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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