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等會兒我有一個大客戶要談,要去外交官大道,和德威不在同一個方向。早晨不送你們去上學了,你們兩個自己打車去吧。”
伯伯將身邊的空豆漿碗,推到一邊。
手裡夾了一支香煙,走到窗外推開了一條縫隙,看著河麵的波光,愉快的吞雲吐霧了起來。
他們家兩輛車。
一輛拉貨日常進一些書畫店需要的耗材的家用uv,一輛老爺子的寶貝雷克薩斯。
雷克薩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40大排量自吸八缸機,比較廢油。
再加上顧童祥年紀大了,除了老爺子自己出去玩,或者出席重要的生意場合以外,都不太使用。
顧為經上到十年級以後,日常基本上都是早上坐伯伯的車去學校的。
“下了一夜大雨,現在都還沒完全停,不太好打車的。”
顧林看上去昨天晚上也沒有睡的太好。
堂姐正頂著一個黑眼圈,在那裡悶頭刷著手機。
聞言,
她立刻抬起頭,蠢蠢欲動的建議道“要不然,今天就先不去學校了?請個假,我看群裡好多人今天都不太想去了。”
“學校也是,下雨,不知道停個課啥的。”
“不去學校怎麼行,你都快畢業了,校招會就在這兩個月,考大學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上私立中學花了那麼多錢。現在伱弟弟簽畫廊了,有好關係有好路子可以走,你簽了麼!人家的關係也用不到你身上。一天天就想著……”
正在裡麵收拾廚房的嬸嬸,聞言立刻皺著臉,探出頭來訓斥。
“好了好了,就是因為快畢業了,所以學校裡也沒有什麼要學的課上了,我的簡曆也已經搞定了。準備校招會,在家裡照樣可以準備,還能落得清靜。”
顧林的碎嘴子功力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
她和嬸嬸對著嘟囔,打斷了對方的絮叨神功“媽,你整天羅裡吧嗦的,好像覺得每天裝模作樣背著書包去學校的,都認真學習了似的,還不是照樣該刷劇的刷劇,該談戀愛的談戀愛……”
顧童祥笑嗬嗬的看著桌子上熱鬨的場麵。
自家孫子如今這麼出息,他現在東方式家長雞娃的心,也開始慢慢的淡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
順其自然就好。
顧童祥不摻合到人家母女兩個爭吵之中,站起身,扶著老腰拉伸一下脖子,聽著脊椎發出一聲麻麻酸酸的嘎吱響。
這才舒暢的晃了晃腦袋,評點道。
“下雨也挺好的,這天氣眼瞅著就一天比一天熱了。下個大雨,往後一連幾天,都涼快。晚春就是逍遙自在的好時節,對著窗外的水波,泡一湖龍井茶,放放評書,那叫一個自在。”
顧老頭朝孫子撇撇嘴,馬後炮的說“我去年開始,就叫你一起和爺爺出去兜兜風,順便教你開車。還非裝模作樣的端著架子不去。我一直說,開車是生存技藝,男孩子是必須要學的。你看,要是自己學會,豈不是現在就能自己開個車去學校了。”
緬甸和泰國一樣。
機車是最常見的交通工具。
十來歲的中學生就能拿到摩托車駕照。
未成年人騎個小踏板也蠻常見,顧為經就被蔻蔻的摩托車帶著載過一程。
當然。
理論上,正經的四輪機動車的駕照,還是要到十八歲了才能獲得的了。
凡有理論,就有野性的例外。
而他們腳下這片土地,則是到處都是例外。
野的批爆。
即使比起北部金三角那片地方,仰光已經能算是秩序井然的大城市,可交通規則還是沒有太多人遵守。
仰光省是個人口五百萬以上的大城市,僅有寥寥幾個的攝像頭,以這個人口密度,完全難以發揮出真正的作用。
交警數量也很少。
最近幾年政府才姍姍來遲的意識到問題,盤算著和東夏共建城市交通管理係統。
河兩岸的店鋪裡。
很多年紀比顧為經還小的未成年人,都已經開始在家長忙的沒功夫的時候。
開著麵包車幫家裡拿貨了。
“不,我還有兩個多月才滿十八歲,不能開。”
顧為經卻是一個骨子裡很願意遵循法律規則和法律秩序的人。
如果人人都被違反規則當作常態,國家又怎麼能夠變好呢?
“隨你,你們這代人啊,就是溫室裡的花朵,遵守規則是好的,但生活也需要打破秩序的勇敢不羈。不能真的把自己過得和無趣的和尚一樣。學習和繪畫是生活的一部分,又不是全部。”
顧童祥披上一件大衣,晃著腰走出了餐廳,“你爺爺我當年,去鄉下打拚收畫的年代啊,要是什麼事情都按規矩傻了吧唧的……”
顧為經聽著老爺子吹著小牛皮的聲音漸漸遠去,也吃完飯站起身。
他望向窗外的雨水,思考著今日的安排。
真正沉浸入全部心神的作畫,是一件能夠讓畫家非常有滿足感和興奮感的事情。
一夜的臨摹後。
他稍微有點累,但並不困。
精神頭挺足。
不願意把白天的好時光,全部消磨到睡大覺上。
他今天其實是想去學校的,德威那裡還有點事,瓦特爾老師在hatapp上給他留了一條言。
讓他到學校裡,去他的辦公室一趟,說是有事情找他商量。
顧為經猜測大概是那幅《博物館》島的事情,素描老師肯定很高興能得到了那幅心心念念了十來年的畫作,應該是想要當麵感謝他。
不過。
這事兒也不急,大不了改天。
堂姐有一點沒說錯,這個天氣確實不好打車。
他也不想,一大早就把阿萊大叔從孤兒院那裡指揮過來,就為了接他上學。
大叔還要送茉莉小姑娘上學呢。
“如果實在沒法子的話,那今天就不去學校了——”他又看了一眼窗外被雨水淋濕的路麵。
“你看,我弟弟也讚同我的觀點。請一天假好了。”顧林立刻聞聲附和。
“正好,大家都呆在家裡,我可以給爺爺再抽時間補一下課。”顧為經接著說道,“這幾天那幾幅畫出來的臨摹作品,我都批改過了,但我覺得《山石譜》方麵的知識要點,吸收的不是很好。要是正好空下來,我可以一對一盯著,把前幾天臨摹的畫作,全部從頭到尾再畫一遍。”
顧為經思索著自語。
顧童祥如今筆下的國畫作品,技法層麵已經能穩定在了v4(4700/5000)左右的麵板數據。
幾乎已經回到了和十年前,顧老爺子繪畫狀態最巔峰的年代一致的水平。
不到一個星期,就能有這樣的改變。
顧童祥得意的飛起。
可顧為經還是覺得有些慢了。
爺爺原本就是有底子的,如果他在身後教鞭抽的更狠一點。
或許就能更快速的堆到職業一階的圓滿。
然後便可以圖求突破。
“抽出時間來,做一整天的加強訓練。嗯,十七張畫,如果我們進度夠快的話,七八個小時,到晚上應該……”
“不行!”
剛剛扭著腰出門,準備美美的泡一壺茶,吹吹風的顧老頭忽然不美了。
不知何時,又從門外溜達了回來。
“話雖如此,但上學還是很重要的。”
一想要被孫子監工下,度過一整天暗無天日的繪畫時光。
顧童祥此刻的神態,一星半點都看不出來和剛剛那個宣稱“生活需要打破秩序”的不羈老頭是同一個人。
“年輕人的主業是什麼,是學習!學校豈是你們不想去,就可以不去的?顧林,你爸沒空送你們上學,我送。做爺爺的,就算年紀大,可為孩子這些付出又算得了什麼呢?”
顧童祥板著臉,教訓道。
“快,立刻,收拾東西。我這就開車,送你們去學校,五分鐘內出發,可千萬不能遲到了。咱們老顧家,沒有不想學習的孩子!”
——
“話說,這一日,金刀令公楊繼業收軍回營,夜觀天象,見南方將有……”
車載收音機裡,播放著從點煙器接口轉接p3進去的劉蘭芳的《楊家將》,顧童祥板著臉開車,時不時偷偷通過後視鏡瞄一眼顧為經和顧林。
老爺子在心中悄悄想著把孫子送走就好了,送走就好了,送走就解放了!送走就沒有人搞加強練習了。
“對了,爺爺,我昨天想了一下,有一個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希望你能答應。”
顧童祥猛然覺得菊花一緊。
差點踩了腳急刹車。
穩了穩心神,老爺子這才深深的呼吸。
“事先說好,再加每天的臨摹任務,我可真吃不消了。不管你怎麼說,我就這個能力,再畫,就要畫得手抽筋了——”
顧童祥不知道。
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和曾經千裡之外酒井大叔躺在史密斯機旁邊健身椅上,死豬一樣晃悠著白肚皮,麵對想要讓他加練有氧的健身教練,拚死不從的神情。
竟然有高達七分的相似程度。
隻要練習,就能獲得提高,人一生能碰到這樣好事的機會並不多。
顧童祥知道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