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條件不僅僅是慕容恪以身為質,還相當於拿太原換了關中,對皇帝和太後來說,如果能夠擁有關東的土地,那沒有河東、蜀中、涼州的慕容垂,麵對朝廷是相對孱弱的。
於慕容恪而言,既能為大燕效力,攻取漢梁,這本就是他想要做的,又能給慕容垂存身之地,免於太後的迫害,這已經是兩全其美之舉,至於以後,那已經不是他所能考慮到的。
……
建業城中,蕭衍對洛顯之剛才所言的自取滅亡之事極其好奇,連忙問道:“靈秀,為何你會說燕國自取滅亡?朕隻覺這慕容恪實在是誠臣君子,能人所不能。”
洛顯之在回憶著什麼,臉上帶著感慨說道:“人算不如天算,這世上哪裡有算計神明而能得到善終的?
洛水之誓,關乎重大,能成凡人所能不能,能辯人心之混亂,其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大的,昔年袁紹立誓,英年而逝,四帝舉誓,魏帝早亡,當年洛水之誓,為了平抑胡人,反噬本就很小的,而且主要的反噬都被號召的洛氏主支所承擔。
又都死在了草原上,於是才顯得沒人承擔誓言,若是主支能活下來,你就會看到他們在中年時死去。
洛神有靈,既然能讓人應誓,自然知道誓言內容。
慕容恪立誓,必受其噬不必多言,就看其氣運多寡,壽數多寡,若本就是有早夭之相的人,死期不遠。
燕國太後逼慕容恪立誓,這難道不是借洛神之神能,成自己的私欲嗎?
這種人,所受反噬將會極重,縱然一時強橫,兩三年間,她必死無疑。
這豈不是燕國自亂之局?
在如今的大爭之世,自廢慕容恪這樣文武雙全的王佐之才,而且還搭上了太後,臣隻想大笑,果真是我有聖主,不若敵有桀紂啊。
陛下,臣以為應當立刻聯絡燕國,對漢國進行滅國之戰,魏國已亡,該輪到漢國了,瓜分漢國,與燕國隔黃河相望,這是我大梁之後所求。”
啊?
蕭衍又是一愣,這說著洛水之誓,怎麼突然就跳到要滅亡漢國身上了,而且剛剛自己還說要留下漢國的。
洛顯之朗聲笑道:“陛下,瓜分漢國後,天下表麵上是二分天下,但實際上卻是三分天下,慕容垂和燕國朝廷是不會一起進攻我大梁的。
等到慕容恪一死,那燕國恐怕就要分裂大亂,到了那個時候,就是我大梁的機會。”
蕭衍從洛顯之的言語中,能夠清楚的聽出來,他對於慕容恪必定早死有極高的把握,要知道二人交談的殿中可是有史官時刻記錄的,他敢說這種打包票的話,足可見絕不會有意外。
這讓蕭衍有些慌,連忙問道:“靈秀,當年朕也立誓,若如此,豈不是朕亦……”
洛顯之安撫道:“臣剛才說過了,陛下並未受到多少的反噬,那曹芳是個例外,燕帝慕容承光垂垂老矣還活了七八年,漢帝劉諶活了二十年,他們都沒事,陛下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蕭衍安心了一些,但又沒有完全放下心,即便是滿殿的菩薩佛陀也不能讓他有絲毫的心安,尤其是他還打壓了佛教一波,隻覺渾身到處都有些不舒服,他想要去誦經,於是將和燕國結盟之事交予洛顯之去辦,就結束了這場有些慌張的對話。
洛顯之走出宮殿後,有些感慨,他看出了蕭衍還是不放心,但他卻毫無辦法,這神神鬼鬼之事,起於人心,而人心是這世上最複雜的東西,無時無刻不在變化,這世人又信又不信,真是讓人難以揣測。
劉邦的可貴之處就在於這裡,他麵對死亡的豁達,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
尤其是對於一個擁有莫大權力的天子來說,他真是一個不遜色於古之聖王的偉大天子。
洛顯之從未見過慕容恪,在他進入建業的時代,慕容恪已經在諸國間有戰神的讚譽,就算是蕭衍也不太想對上慕容恪。
但聰明人總是會有相同的見解,對局勢有相同的判斷,比如漢國已經沒有存在必要這件事,慕容恪和洛顯之達成了一致。
……
洛府中,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廊腰縵回,池中荷葉片片,蜻蜓落在水麵上,點起一圈圈波紋,洛顯之和謝道韞躺靠在亭中的搖椅上。
謝道韞一手持書教女兒讀書,一手搖著羽扇偶爾給洛顯之扇風,洛顯之手中則握著一封信在讀,這封信來自燕國慕容恪。
這不是一封官方的信件而是一封來自慕容恪私人的信件,原因則很是簡單,洛顯之的官位並沒有換,他依舊是尚書令,但他的官品卻升級了。
梁國的尚書令現在已經對標燕國,從三品官升級到二品,有了更大的權限,尚書令已經徹徹底底的成為了半丞相,甚至就連尚書左右仆射都權力變大了許多。
尚書台的權力在各個國家中都得到了增加,這恰恰是現在這個時代的趨勢,那就是朝廷集中所有的力量去做大事,任何力量的分散都將帶來失敗的後果。
謝道韞將勸學篇讀罷,讓侍女將女兒帶走後問道:“夫君,慕容恪在信中說什麼?”
洛顯之將信件遞給謝道韞,而後道:“很有趣的一個人。”
慕容恪在信中並沒有多說什麼國事,反而是和洛顯之說了一些以兩個人的陌生關係不應該說的話,諸如邀請洛氏前往燕國,許諾願意給洛氏封王之類的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