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唐順之在地方,居然深得朝中大員的欣賞,禦史趙炳然、江南巡按舒汀、內閣學士徐階、工部侍郎趙文華等相繼薦其複官,被他一一回絕,而且嚴嵩也對他青眼相加,認為唐順之是平定東南倭亂的不二人選,數度舉薦唐順之,要其複官。
能夠讓嚴黨、徐黨都爭相舉薦的人,能力自然是非比尋常,連嚴世蕃也不得不承認,唐順之確實不一般,故而嚴氏父子對唐順之特彆重視,嚴嵩甚至親自寫信,請唐順之出山。
唐順之堅辭不允,嚴嵩甚至耍起了流氓,說道:“聞唐荊川欲學吳康齋,視吾輩薦用者為石武清。”吳康齋指吳與弼,石武清指石亨。吳與弼是明代中期知名的理學家。明英宗複辟時,大將石亨勢焰熏天,想要征召吳與弼進京為官。吳與弼料知石亨必敗,固辭還鄉。嚴嵩認為唐順之是把自己當作石亨那樣的弄權大將,不願意合作。威逼之下,唐順之壓力巨大,不得已出山任兵部職方司郎中。
唐順之步入書房,對著嚴世蕃行禮後,嚴世蕃說道:“荊川公可是等家父的?家父尚在西苑未歸。”
唐順之笑著說道:“下官今日是來找小閣老的。”
嚴世蕃笑著說道:“荊川公說笑了,不知尋某說何事啊?”
唐順之說道:“還請小閣老高抬貴手,放仲芳一條生路。”
見唐順之直接開門見山,嚴世蕃心中不喜,暗道這老兒好不曉事,來求我辦事,怎麼也得先拿個千兩白銀意思一下吧,小閣老的們就這麼好進嗎?當下說道:“荊川公怕是找錯人了,現在楊繼盛的案子可是北鎮撫司在辦,那可是詔獄,沒有陛下的旨意,誰敢插手?”
唐順之心裡不屑,若不是為了仲芳,誰有心情陪你扯淡,天下誰人不知,陸炳和嚴嵩現在是政治盟友,嘉靖二十七年陸炳和嚴嵩聯手將夏言至於死地,曾銑下獄後,陸炳奉命進行審問。三月,他在上報的審訊結果中稱,夏言收受曾銑賄賂、串通邊防將領的事都屬實,於是夏言被判死罪。
後來仇鸞因在庚戌之變中勤王而得寵,淩駕於嚴嵩之上,但獨怕陸炳。仇鸞與嚴嵩翻臉後,陸炳與嚴嵩再次聯手對付仇鸞,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仇鸞病重,陸炳趁機揭發了他圖謀不軌的情狀。嘉靖大驚,立即收回給仇鸞的敕印。仇鸞憂懼而死後,陸炳向嘉靖報告錦衣衛掌握的仇鸞“通虜納賄”罪證,嘉靖命陸炳會同三法司審理此案,結果以謀反律定罪,仇鸞被剖棺戮屍。
嚴嵩受賄,陸炳一樣也不乾淨,和他一起謀劃事務、收受賄賂。很多時候陸炳都積極的配合嚴嵩,若是嚴氏父子能夠向陸炳開口,那至少楊繼盛在詔獄裡就沒有性命之憂,北鎮撫司的詔獄可不是那麼好進的,在裡麵被折磨致死的官員不計其數,打死一個六品武選司員外郎根本不叫事情。
唐順之說道:“小閣老,仲芳固然言辭激烈,但是嚴閣老身居宰輔,肚量豈是一般人能比的?嚴閣老若保全仲芳,天下誰不敬佩閣老的肚量?若仲芳有所不測,豈不令嚴閣老聲名受損,令無知之人,非議閣老。”
嚴世蕃在心裡冷笑,名聲?現在他們父子兩個還有什麼名聲可言?若是不弄死楊繼盛,以後大家都來彈劾我們父子,三人成虎,終究有一天陛下會厭棄我們,到時候才是身死族滅的時候。
嚴世蕃直接不回答唐順之的問題,唐順之也不說話,就這麼和嚴世蕃在客廳裡喝茶,好一會後,管家來報,嚴嵩回來了,聽說唐順之來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來到客廳了。
嚴嵩走進來,嚴世蕃趕緊下去扶著嚴嵩,嚴嵩高興的說道:“應德(唐順之字)可是稀客,什麼時候來的?”
嚴嵩還穿著仙鶴補子德公服,隻是沒戴官帽,顯然是剛從西苑回來,唐順之笑著說道:“勞閣老掛念,下官也是剛剛到。”
嚴世蕃當即出言諷刺道:“爹,唐大人可是專程前來讓你放過楊繼盛的。”嚴嵩坐下後,說道:“應德的意思,我已經清楚了,若是楊繼盛隻是彈劾老夫,自無不可,可是他萬萬不該將此事與裕、景二王聯係起來,現在陛下盛怒,令錦衣衛窮究此事,緩急之間,恐怕難以寰轉!”
見唐順之激動起來,嚴嵩趕緊說道:“應德不要急,現在陛下既然關注此事,錦衣衛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將楊椒山置於死地的,依老夫看,暫時沒有性命之憂,隻是要吃些苦頭罷了。”
嚴嵩既然說楊繼盛暫時沒有性命之憂,那就基本無事,隻要嚴嵩不下黑手,他們再運作一下,大不了就是貶官流放嘛,趕到大赦還是可以起複的,得到嚴嵩答複的唐順之於是告辭離開。
嚴世蕃見唐順之走了後,才對嚴嵩說道:“一個兵部郎中,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徐華亭都不敢出頭,他還敢做仗馬之鳴,真是找死!”
嚴嵩渾濁的老眼突然盯著嚴世蕃,幽幽的問道:“嚴世蕃,要不然我這把椅子也給你做了吧!”嚴世蕃趕緊低聲說道:“父親,這唐順之實在是太不識抬舉了,父親舉薦也不來,徐華亭舉薦也不來,還以為自己是諸葛武侯嗎?”
嚴嵩說道:“唐順之有大用的,東南要是出亂子,他能平定的。”
嚴世蕃不屑的說道:“幾個倭寇罷了,嚴令州縣衛所加以剿滅,再不行就從九邊抽調精銳,還對付不了幾個倭寇嗎?”自從嘉靖二年爭貢之役以來,大明斷絕與日本的朝貢,沿海滋擾的倭寇逐年增加,已經成為東南大患了,嚴嵩作為首輔,不得不加以籌謀,故而一定要起複唐順之,就是以備不時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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