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宮,無逸殿,嘉靖正在召見大臣,召見的不是彆人,正是內閣首輔嚴嵩。
兩位已經相伴十多年的君臣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對於嘉靖來說,嚴嵩不僅僅是一個臣子,更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了。他雖然信任黃錦,陸炳,但是他們在嘉靖眼裡不過是奴仆罷了。
唯一算得上朋友的,恐怕除了張驄就是這位嚴嵩嚴閣老了,對於嘉靖來說,嚴嵩做事妥帖,極稱其意,而且能夠功推於上,過攬於身,人非草木,是孰能無情,嘉靖對於嚴嵩,也有些不同於其他臣子的感情。
至於嚴嵩嚴世蕃的貪婪,嘉靖早就知道,但是不以為意,天下的官吏,又有幾個不貪呢?徐階在鬆江府圈占土地,搞得民怨沸騰,不過仗著自己在科道中門生故吏多,州縣也為他遮掩而不為人知罷了。但是錦衣衛的奏報可是將這些事情樁樁件件都記錄下來了。
嘉靖在法座上,問道:“惟中,你覺得這次的事情是他乾的嗎?”
嚴嵩當然知道嘉靖問的是誰,平心而論,若是有機會將徐階乾掉,嚴嵩絕不會手軟的。但是嚴嵩知道,徐階是嘉靖用來平衡自己的,就算殺了徐階,嘉靖一樣也找出另外一個人跟自己分庭抗禮,做這種事情毫無意義,而且者說不定是嘉靖對自己試探。
嚴嵩說道:“徐華亭雖然早就對老臣不滿,想要取而代之,但是這次的事,應該不是徐華亭所為。”
嘉靖臉上浮現起玩味的笑容,說道:“惟中說說看。”
嚴嵩說道:“趙錦遠在雲南,對朝廷之事怎麼可能了解的那麼清楚,而且文書往來都需要時間,趙錦所彈劾之事,乃是元旦日食,隻不過由於文書傳達,恰逢其會罷了。要說徐華亭數月之前就給趙錦聯絡,令他彈劾老臣,老臣以為徐華亭沒那麼大的本事。至於周冕,一向如此,不足為怪。”
說到周冕,嘉靖也隻能無奈的笑笑。人家是頭鐵,他是屁股鐵,被稱為鐵麵禦史,三受庭杖,當年祭祀列祖列宗的太廟重建後,依照禮製,皇帝要親自去為祖宗奉安神位。但嘉靖懶得出宮,準備派人代他去做此事。
在把禮製看得比天還重的時代,嘉靖這個做法在言官們眼裡就是“荒唐無比”。禦史鄢懋卿首先站出來,表示強烈反對。嘉靖震怒,親自寫了一道數百字的詔令,痛斥鄢懋卿是在沽名釣譽,借這個機會為自己博取名聲、脅迫君主。同時,嘉靖又警告朝臣們說,不要多嘴,誰再“脅君取譽”,定要嚴懲。
按說連鄢懋卿這樣的嚴黨骨乾都被噴了,一眾禦史雖然頭鐵,但是腦子還是正常的,嘉靖已經大怒的情況下,還去撩撥嘉靖那就是作死了。
皇帝發怒,後果嚴重。朝臣們都被嚇壞了,“舉朝悚息”,誰也不敢再提此事,唯獨周冕不怕。他頂風寫了一份奏疏,言辭激烈,據理力爭。嘉靖大怒,將周冕處以廷杖,打入錦衣衛的詔獄,嚴刑拷打。好在嚴嵩、徐階都為他說話,陸炳也沒有在詔獄裡下黑手,周冕挨了廷杖後又繼續做官。
出獄複職後不久,周冕“好了傷疤忘了痛”,又挨了第二次廷杖。這次,是他管起皇家的事情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