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直廬,兩位閣老相對而坐,嚴嵩為徐階添了茶水,兩人先是默默地品茶。
嚴嵩開口說道:“這次陸光祖屈從李默之意,子升怎麼看此事?”
徐階當然知道,嚴嵩現在是要和徐階算賬了,其實這事真怪不得陸光祖,李默是吏部尚書,陸光祖一個文選司郎中,怎麼敢違逆吏部堂官的意思,但是嚴嵩現在抓住此事不放,這還真是很麻煩,畢竟現在此事已經鬨得沸沸揚揚,總得有個結果吧。
而陸光祖作為文選司郎中,不大不小,正好適合背這個鍋,而且現在正是要京察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盯著陸光祖這個位置,這下又被嚴嵩捏住了把柄,恐怕此事不能善了啊,但是徐階必須要保住陸光祖,他在吏部,才好在一些關鍵位置上安排徐階的人。
徐階放低姿態說道:“首揆,陸光祖也是迫不得已,李默在吏部極為專橫,此事乃是李默授意,銓郎不過受命而為罷了。還望首揆明察,首揆江海之量,何所不包,光祖不過初入仕途,畢竟是下官的學生,下官還是代他向首揆賠罪了,首揆有什麼教誨,下官可以代為訓誡他。”
嚴嵩撚著胡須,徐階的姿態雖然放的很低,但是話卻說的很硬,就是這陸光祖,他徐階是一定要保的。徐階的自信,不是來自於徐黨的勢力,而是徐階對嘉靖的了解。
嘉靖此人,是玩弄權術和帝王心術的大師,一向最愛在各個政治派係中搞平衡,現在這次京察,李默作為吏部尚書親自下場,當然對於這次京察的掌控力度很大。
而嚴嵩也也不遑多讓,首先就是嚴黨的骨乾受京察影響本來就小,而且鄢懋卿就是右都禦史,也是直接負責京察的官員之一,再加上嚴嵩的首輔之威,對於京察的影響力也是很強的。
李默和嚴嵩都有意利用這次京察來樹立威信,而徐階的力量反而是最小的,除了底層的禦史言官以外,徐黨能夠影響京察的最有力人物就是陸光祖了,若是把陸光祖搬走,那京察就成了嚴嵩和李默二人鬥法的擂台了,楚漢相爭哪有三國演義好看。
嘉靖絕不會讓嚴嵩將徐黨連根拔起的,反而要讓徐階有自保之力,更夠繼續在內閣牽製嚴嵩,嘉靖才好穩坐釣魚台,看臣子們狗咬狗。
嚴嵩對於嘉靖的想法一樣是非常清楚,但是他和徐階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當然,這種局麵也是嘉靖一手造成並且喜聞樂見的。
嘉靖即位後,加重首輔的權力,內閣首輔的權力超越其他閣臣,重大問題的票擬由首輔專決。故而首輔與其他閣臣之間的爭鬥從未間斷。次輔因覬覦首輔大權而攻擊首輔,首輔為避免次輔的威脅,也要全力驅逐次輔。
而嘉靖自己,就可以穩坐釣魚台看戲了,因為首輔的進退始終掌握在皇帝手中,在不觸動皇權的情況下,皇帝冷眼觀看閣臣的擅權與爭鬥一。在必要之時,協助順從自己的一方戰勝對手,從而繼續控製內閣,為己所用。
對於嘉靖來說,他是真的實現了禦大臣如驅牛馬鷹犬爾,滿朝文武,都隻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罷了。
嚴嵩當然知道嘉靖的意圖,不過嚴嵩還是要拿出此事來和徐階討價還價,對於此次的京察,嚴嵩和徐階是既要合作也要互相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