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鈍笑笑說道:“陛下,東南的逋賦並非一日形成的,由來已久了。”
嘉靖說道:“那方卿你簡要說說。”
方鈍就為嘉靖詳細解釋了東南逋賦的由來,在洪武年間,逋賦就已經存在了,但是這時候欠糧還是不多,以蘇州府為例,洪武年間總計欠糧不到一成,永樂時也才堪堪一成。
但是到了永樂末年,逋賦問題就已經非常嚴重了,洪熙元年,蘇州府曆年積欠392萬石,逋賦已經超過三成了,到了宣德四年,蘇州府的欠糧達到了最瘋狂的地步,累及已經達700萬石,逋賦六成半。
宣宗當然不會容忍這種事情,派遣禦史加以整頓,同時重新清丈田畝,逋賦下降到四成左右,以後就基本上在二成到四成左右浮動。
嘉靖問道:“現在蘇州欠糧多少?”
方鈍說道:“嘉靖三十二年至今,東南八府欠糧六百萬石,泰半是蘇州府。”
嘉靖問道:“蘇鬆逋賦如此之多,戶部就沒有想過辦法嗎?”
方鈍隻是苦笑,說道:“陛下,戶部、都察院每每督促州縣官吏,甚至請嚴旨遵照前旨催征,毋得畏徇延緩,然朝廷有嚴旨在前,東南官吏說項於後,事其難成矣!”
方鈍還給嘉靖舉了個例子,由此某人由浙江巡撫升任南直隸巡撫,他的南直隸同科們就紛紛給他去信,說什麼呢?叮囑其小心謹慎,勿蹈前轍。
他們曾在信中說:吳越風土物情不甚相遠,而吳中撫台之難倍於兩浙者,獨以催科一事耳。催科事難,不在士大夫,亦不在民,難在以民而托之士大夫,士大夫受其投獻之利,而小民受其偏累之害,緩之則課虧於國,急之則怨歸於官,而士大夫之持論者不肯以為不便於士大夫,而以為不便於民,前人不征民戶獨征管戶之說,雖覺矯枉過直,然竟相與巧詆不蜜,嗷排之以去,此亦足以見吳俗之偷矣。台下直躬而行,故自不吐不茹,一切注厝,自有權衡,用法貴寬,用意貴嚴,革衙門弊當驟,而處地亦當漸,彼中豈直社口抑且傾心。
說白了,就是明告訴這些上任的官員,要是敢於嚴督逋賦,那就必然會被這幫東南士紳以庇奸民,魚肉縉紳,沽名亂政等罪名加以彈劾。
所以到了現在,敢於清查江南逋賦的巡撫巡按已經寥寥無幾,甚至某些情況下,還要包庇地方官的催逋不力。說白了,現在的江南地區,逋賦已經發展成一種根深蒂固的社會行為,無論身處上位的撫按還是基層臨民的州縣官都難以有效地清理整治。
方鈍說完後,嘉靖說道:“方卿且回去吧,朕會仔細思量此事。”
嘉靖當然要好好思量了,朱載坖說的,嘉靖之前也知道,隻是沒想到這麼嚴重而已,眼下朱載坖既然已經將此事拿到明麵上來了,嘉靖就必須要處理了,嘉靖很清楚,敢欠朝廷稅糧的,可不是一般的升鬥小民,這些人抱起團來,就連嘉靖也要頭昏。
嘉靖於是將黃錦叫來說道:“黃伴,你去問問裕王,他有何辦法治理逋賦?”
黃錦連忙領命趕往裕王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