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華自知失言,朱載坖怎麼可能讓南京刑部來處理此事,那不是把刀遞給彆人嗎?
況且南京刑部再怎麼不堪,也是大明的刑部,不經州縣或按察司審斷,斷沒有將案件直接移送南京刑部的道理。
何況朱載坖對南京刑部實在是放心不下。彆的不說,這些人犯要是關在南京刑部,朱載坖怕要不了幾天,不是被滅口就是脫逃了,南京刑部的所謂天牢,還不如蘇州府呢。
南京刑部獄政管理方麵,從規定上看,細致嚴謹,按照規定凡各司,送發收監人犯,獄卒齊票,押至本廳,審驗輕重,督令司獄司官典,如法收監。
非但嚴審各類押捕票單,而且收押也要分彆管理,凡死罪審久者,收重監,未審久者,及充軍徒罪,收徒監,杖罪以下,收輕監,官及應議子孫,收官監,婦人收女監,凡重監枷收徒監,杻收輕監,官監,女監,並七十以上十五以下,及廢疾,俱散收,凡杻收者,加鐐,枷收者,並加鐐杻,遇夜俱匣,仍令時切覺察,勿令輕重混雜,刑具顛倒。
諸多方麵均需要交由提牢廳具體查證,實施遇有取問,獄卒齊票赴廳稟驗,令司獄司點名放出的製度。
實際上呢?南京刑部責重者位卑,位高者業疏,在監獄管理是是屢出紕漏,越獄頻發。
之前罪囚韓顏一起六七人越獄,踰夾道,牆上拋飛擲人,南京刑部一無所知,最後被巡城的南京官軍發現了。牧馬所軍人韓北鬥,發現情況,匹馬關弓射殺之,賊人以長板防護,走至都察院後下水,馬不能追,最終脫逃成功,從神策門方向逃竄而去。隻是其中一人因帶傷,不能逃走,被同伴藏在穴棺內,兩日後才被搜獲。
今年正月發生的越獄案件,更是讓南京刑部臉麵儘喪。罪囚明祥李升、鐘山、李盈,在左重監內,將柙上杉篙木,渡上山牆,齊力頂起望板越出。這一次被負責警戒的禁子發覺,及時拉響了警報,提牢主事胡森得,皂隸朱諫,扶上山西司牆,追捕賊人,卻差點被山西司的守衛庫子誤傷,待下牆至浙江司,恰好遇到巡風主事龔亨,隨差皂隸湯壽,但此時賊人蹤影已失。
四囚俱下大理寺,往京畿道水洞,過紫金山牆下池,從紅門越牆入孝陵內烏雞房,將看守人役縛起,殺雞做飯,又宿一日,至夜二更,劫孝陵衙薛指揮家巾帽,出外城去。
不僅越獄出逃,而且跑到大明三品孝陵衛指揮家中打劫了一番,真是令人無話可說。
後來賊人同時打劫了寧國府東門店,將搶得雜物帶往徽州銷贓,到蕪湖縣附近,賊人分道揚鑣。之後賊人之一李盈,在休寧縣被人認出了帶杖枷的痕跡,因而被拿獲,才將前情坦白。原來是禁子馬奎做了內應,私帶鎖匙,打開了柙床。
南京刑部的臉麵簡直被丟到秦淮河裡了。這些囚人不僅攪鬨了南京刑部大獄,一路上又屢次打家劫舍,影響十分惡劣。而南京刑部的動作卻十分遲緩,依靠良人揭發才最終破案,並且這次越獄行動還涉及到了買通禁子的現象,這讓朱載坖對他們實在是信任不起來。
眼下朱載坖要找的就是一個能夠審理此案的官員。
朱載坖不能親自審,趙文華、朱希孝又不想趟這個渾水,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蘇州知府林懋舉。
林懋舉趕緊推辭道“殿下,各位上官,事涉巡按禦史,卑府何敢置喙?”
林懋舉說的倒不是作假,按照大明製度,確實蘇州府是無權審斷巡按禦史的,最開始的時候,除了錦衣衛,在官員犯罪的問題上,刑部權力極大,在外六品以下官員有罪,刑部有權將其逮捕入獄,後來不光是刑部,南京都察院、巡按禦史,甚至按察使司都有權對六品以下的官吏進行逮問,但是唯獨地方州縣是絕沒有這個權力的。
趙文華說道“林府尊,本部堂又不要你審周如鬥,你隻把祝、吳、徐三家合謀欺君的案子審好就行了。”
對於趙文華的提議,在坐的諸位大部分都是讚同的,因為大家現在都不想審周如鬥,畢竟他還是朝廷命官,朱載坖逮捕他都程序上說都是有問題的,所以現在審周如鬥其實並不合適,但是審祝、徐、吳三家就沒有這個顧慮了。
畢竟他們三家又不是在職的官員,頂多算個鄉宦而已,審了就審了,反而可以提前把事情先弄清楚,這事還真就該蘇州府管。
大明在地方上,提刑按察司為一省的專業司法機關,但是南直隸由於其特殊的地位,不設提刑按察使司。那作為初審衙門的府、州、縣衙門中,府一級的推官是官府設置的最低一級的專門的司法官員,專掌刑名,不預他政。
林懋舉見推脫不過,便說道“卑府以為,蘇州推官海瑞,精明強乾,可以擔負此案。”
朱載坖眉頭一抬,問道“為什麼是海瑞?”
林懋舉陳述了自己的理由,一來是蘇州各縣衙門是無力審理此案的,因為縣官大多不通刑名,州縣正官大多為進士或舉貢生出身,並無處理刑名事務的經驗,加上地域回避和官員不下縣的規定,對於地方情況也並不熟悉,州縣正官處理刑名事就需要依賴於佐貳官等各類群體的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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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縣官,往往是依靠師爺和小吏處理刑名,這等大案,讓這些不入流的小吏來處理,顯然是不合適的。
那作為該管的有司衙門,蘇州府當然要審理此案,而推官作為一府專理刑名的官員,當然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當然,林懋舉還有個不能言說的理由,就是海瑞看起來和朱載坖關係親近,讓他來審,能最大限度的滿足朱載坖的要求,這樣就把他林知府給摘出來了。
朱載坖隻是冷笑,林懋舉打的什麼算盤,朱載坖怎麼會不知道呢?隻是眼下朱載坖不願意和他多掰扯此事罷了。
唐順之聞言說道“為萬全計,還是道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