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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暉潔。
我又想起你了。
想再次提筆給你寫信,這一次卻再難動筆。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這片大地真有一位創造者,那麼祂的確足夠殘酷。
祂發明出了一種十足可悲的疾病,你能感覺到你的身體在被逐漸蠶食,被取代,被這些結晶一點一點地轉化,最後變成飛灰齏粉。
你對此卻無可奈何。
但現在……不同了……暉潔。
我聽說了龍門的事……羅德島研製的極效礦石病治愈藥已經在多個城區展開了試點,而效果簡直可以用驚人來形容。
羅德島……醫療組織……我相信他們在研究礦石病上的能力……如果有一天礦石病真的能被治愈,一定是羅德島找到了方法。
可是。
礦石病……這種創想,造物主揉捏的把戲,甚至可稱得上是這片大地上,比較溫柔的一個。
【感染者】
【非感染者】
在還未和九分彆時,她告訴我,對於我們的迫害史,與文明史等長。
那麼……
【窮人】、【富人】呢?
【奴隸】、【貴族】呢?
【外邦人】,【本邦人】。
【殘疾者】,【健全者】。
甚至是沒有定界的【怪人】和【正常人】呢?
以及最根源的……【同類】和【異類】呢?
寄生在我們身體中的疾病確實很可怕,但酷烈的疾病如此之多,礦石病隻不過是其中最顯眼,最容易利用的那個罷了。
真正卑劣的發明,並非來源於所謂的造物主,而是來源於我們自身。
是貧窮,戰爭,是人們永遠難填的欲壑,是被攀附於苦難之上的惡意和虛偽,足以蒙蔽良知的利益帶來的衝突。
這些,才是我們永遠無法跨越的隔閡。
……人們自己發明了這些。
即使……弱肉強食本身並不存在,人類也一定會自己去開創弱肉強食,因為人們需要【強者對弱者的一切即合理】這一借口。
我們其實都早已明白,礦石病早已不再是一種疾病。
它是彆人仇恨的視線。
是理所當然的欺辱。
是方便的歸罪。
是下意識的指責。
這種事……這些事……遠非研製藥品可以解決,但絕非是我們可以放棄希望的理由。
逆水行舟……是啊……這片大地從來不是什麼光明天國……
但……慶幸的是,我們最起碼有火。
……
……
“塔露拉……”
“嗯……?”
“塔露拉……”
“唔……?”
“塔露拉。”
“唔。”
在一聲聲呼喚中,年輕的德拉克女性睜開了雙眼。
她躺倒在一片潔白之中,和一片熾紅之中。
以她為分界,左邊是一片燃燒的荒野,右邊是一片潔白的花海。
火焰焚燒**與死亡,撒下的黑色塵埃落在了脆弱的花瓣上,卻襯托得花瓣的光暈愈發奪目且富有生命力。
死亡與光明,在此相聚。
“花……”
塔露拉坐起來,來到被切分的潔白之前,輕輕觸碰著那些柔軟之物。
燃燒的火星自塔露拉的裙擺落下,在她走過的路上留下一團團躍焰——她突然發現,整片天地都在隨著她的轉動而轉動。
無論何時,潔白的花海是她的前路。
而燃燒的荒野,是她的背影。
她佇立在那裡,仿佛一座高聳的碑。
她看到在潔白的花海中,看到了一個影子。
“李格。”
塔露拉上前,她知道那是幻影,這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境——可她無法克製。
“……這樣的未來,屬於你們所有人,塔露拉。”
李格站在那裡,微笑著,他一如既往如同白晝般耀眼。
“去用火焰澆灌花朵,燃燼腐朽的泥淖,讓它們盛開在人們的笑容裡。”
“【烏薩斯輕語】:你將與整片大地一起重生。”
塔露拉向李格伸出手,指尖迸出一抹耀眼的紅。
火。
燎原的火啊。
熾紅的火焰拂過花海,沒有將其燒卻一點,而是火焰染上了花海本身潔白的顏色。
它仍在攀升。
攀升。
塔露拉看著李格,李格仰頭,她也仰頭看去。
那是一頂耀眼到了極致的……太陽。
……
……
如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