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陳三爺成了縣警察局長的搖錢樹,“**義”賭檔在曹縣遍地開花,陳三任大掌櫃,眼見無數人抱著發財夢而來,又輸得光潔溜溜而去,陳三覺得自己在造孽。
但凡賭徒,均具備三個特征:
其一,好吃懶做,夢想一夜暴富。
其二,自認為很聰明,看誰都是傻**。
其三,腦袋缺根筋,不計後果。
一個字:貪。
這些人真是可悲又可笑,陳三早在十歲時就明白一個道理:如果開賭檔的人讓你贏了錢,那老板豈不是要喝西北風了?
可陳三爺自己手上也沾滿鮮血,他讓無數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想金盆洗手,可這不可能,他是整個利益鏈條上的一環,一旦斷開,所有人都會瞬間脫落,他能活著,正因為他有用,想棄惡從善,死路一條。
陳三開始反思自己當初離開“大流雜技團”是對還是錯。
當年他偷偷走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不願意被彆人當猴耍,不願被彆人看不起。
那個年代,玩雜技的人身份低賤,鄉下有“餓死不入生意行,窮死不入煙柳巷”的說法,“生意行”就是指雜技行業,尤其到了國外,無論表演成功還是失敗,洋人們都會哄堂大笑,他不知這笑聲究竟是褒獎還是嘲諷。
有一次,一個喝醉了的洋人用打火機點燃了他身後的辮子,他一怒之下一口酒精噴在了洋人的胸口上,口吐火焰,瞬間燒焦了洋大人飛揚跋扈的胸毛。
師父衝上來,一連扇了他十幾個嘴巴子,他不怪師父,隻怪自己命苦。
辛亥革命以後,他剪了辮子,梳起了三七分頭,油光鋥亮,謙謙小君子。
師父死後,他不辭而彆,離開了雜技團,從此隱匿江湖。
如今在曹縣被束縛住了,跑,跑不掉,留,就是繼續造孽。
以陳三生來不服輸的性格,不會坐以待斃,野路子出來的人什麼手段都使得出,功名細中取,富貴險中求,半壇老酒下肚後,他暗下決心: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搞掉局長,徹底乾淨!
但陳三絕不是腦子缺根筋的人,膽量是底氣,智謀才是保障,他深知這樣做意味著什麼,縣警察局長雖說官不大,但要直接刀劈斧鑿將其“做”掉,也會天下嘩然,屆時國民政府追查起來,他也跑不了。
絞儘腦汁,想出一條妙計。
警察局長叫潘召,人稱“潘閻王”,鐵城鎮北八村出來的地痞,又矮又黑的死胖子,一身贅肉,滿臉的麻子坑坑窪窪,整張臉就像一坨風乾的大便,擅長毆打百姓,沒有來由,打上癮了,一日不打,如隔三秋。
潘召有個拜把兄弟叫謝四虎,是他的貼身狗腿子。
謝四虎兄弟四人,老大叫大虎,老二叫二虎,老三叫三虎,老四必然叫四虎。老大生來啞巴,老二少一隻耳朵,老三仁義,老四霸道。
謝四虎娶了個媳婦叫婉君,與其說娶,還不如說是威逼利誘,婉君有個哥哥是屠夫,在城南油坊街賣肉,因失手打死人,被打入縣衙死牢,婉君帶著大洋去求情,謝四虎一眼就相中了這個身姿窈窕、長有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的姑娘,大板牙一齜:“好說!包在虎哥身上!”
很快婉君的哥哥順利脫罪,婉君也按照事先的約定嫁給了謝四虎。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局長潘召更是個大色鬼,謝四虎娶親當天,潘召親臨現場,一眼就看上了這嬌滴滴的小娘子,心中暗罵:這樣標誌的小娘子怎麼能嫁給謝四虎這個憨貨?這不是暴殄天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