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恕學生直言,您所解釋的詩文,實在是一竅不通!”一名學子站起身來,朝崔冶大聲說道。
崔冶則沒了剛剛仙風道骨的姿態,連連拱手,但半步不退。
“老夫不這麼認為。”
距離王詡傳信頂多過去了小半個時辰,不成想卻在這裡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王詡端坐在旁,靜靜聆聽。
“哼,可笑,此三歲蒙童都懂的解釋,你堂堂春秋學宮的先生卻想不明白,真當可笑!這偌大的春秋學宮怎麼會有如此濫竽充數之輩?”
這學子也是性子直,直接站起身來,拂袖離去。
“同學們,聽了這麼長時間,你們難道沒發現嗎,這先生根本不比咱們知道的多,這樣簡單的常識問題都解答不對,恕我直言,諸位也不必浪費時間了,不如一道隨某離開!”
此言一出,竟真有不少學子跟著離開。
淩清秋看了眉頭一皺,欲要起身相勸。
王詡一把將其拉住,搖了搖頭。
“尊重他人命運,他們心已經浮躁,即便坐在這裡,也聽不下去的。”
“可是先生和這個學子所說的明明各有各的理啊,其實誰解釋的都可以算得上對的。”淩清秋不解道。
“人往往隻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王詡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淩清秋眼前一亮,隨即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此後數個時辰,不斷有學子起身離去。
原因無他,這老先生問得都是三歲蒙童都接觸過的知識,甚至還沒最開始淩清秋回答的那個問題難度高。
不到三個時辰,足能容下萬人的廣場僅剩廖廖百人,而且其中多數人已經坐立難安,如同屁股下麵生了釘子,隨時會起身離去。
畢竟都走了那麼多人,不差自己。
而那些原本裝得好好的學子,也在崔冶滔滔不絕的嘮叨聲中恢複原形,神遊天外。
唯有王詡和一旁淩清秋以及極小一部分學子坐在那裡仔細聽著。
王詡認為,無論如何,崔冶都有可取之處,值得他聽完。
而淩清秋則是反複揣摩著王詡剛剛提到的“人往往隻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理論,已經入了迷。
望著座無虛席的廣場再度變得空蕩蕩。
崔冶便沒了再講下去的心氣和精神。
隻見他神色哀傷,直直望向還坐在那裡的學子,自言自語道:"其實我知道,沒人聽的,沒有人在聽我說這些蒙童都知道的知識。"
老人站起身,朝前麵作了一揖。
"此次講學,便作為我在學宮最後一次自取其辱吧,沒人聽更好,免得白費功夫。”
他攤開袖子,上麵密密麻麻都是補丁。
“修道大不易,我這些講了三十年的學問,真沒啥用,看看我,如此這般模樣,像是讀書人,學問人嗎?我自己都覺得不像。"
“這世間不需要翻來覆去講這些簡單到三歲蒙童都懂的讀書人。”
崔冶麵露苦笑。
“這世間修為便是王道,至於學問、禮義,都可以往後放一放,不打緊。”
“嗬,知道如此你還不早點結束?”有學子小聲嘲笑道。
“老夫不甘心!”
崔冶握著拳頭,倔強地反駁著學子鋒利如刀的話語。
“老夫沒進學宮之前,隻給蒙童上課,一上便上到了中年,後被學宮吸納,可是能入學宮的哪個不是飽讀詩書之輩?”
“我這樣隻會把那些你們視作基礎知識的課程翻來覆去講的師者更是被人笑話的對象。”
“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
“可是,你們不能看不起老夫講的這些知識。”
“因為沒有這些你們視作基礎的典籍中歌頌的禮義做支撐,如今的天道大陸依舊會是人人茹毛飲血的景象,與野獸彆無二致!”
望著麵無愧色的學子,崔冶的呼吸越發粗重。
最後他輕輕搖了搖頭。
“罷了,老夫說了你也不懂。”
“更不必說。”
“啪!啪!啪!”
卻在此時,清脆的掌聲響起。
沉寂許久的王詡站起了身。
他俯下身子,給這位立誌於教授基礎知識,一教便是一輩子的師者深施一禮。
“學生有三敬。”
“一敬您天不亮便來講學,敬授業之勞。”
“二敬您辯論不以師者壓人,敬辯理之心。”
“三敬您三十年來紮根基礎,敬教化之誌。”
王詡正色道:“學生有一言相贈。”
崔冶擦了擦眼角晶瑩的淚滴。
“還請直言。”
他三十年如一日的付出,終於等到了一個不將其視為無用功的好學生。
如此情形,他怎麼能不激動呢!
“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王詡一席話,朗聲出口,四座皆驚!
崔冶鼻頭一酸,老淚縱橫。
不由得掩麵而泣。
一直觀望此地的大學官們更是各個起身!
他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好啊,學宮自創建以來,很久沒見過這樣的年輕人了!”顏丹青嗬嗬一笑,“還愣著乾嘛,把還坐在位置上的學子們帶進學宮吧,咱們這些老骨頭該動一動了。”
“那剩下的人呢?”
“老規矩,一個不留,逐出宮去。”
如果王詡在此,定能驚訝的發現,這位問話之人,居然是那個率先出走的學子!
他正是學宮派來的托!
王詡猜得半點沒錯!
這就是一個局!
一個考驗學子們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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