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告訴陛下,與燕國一戰,我巫湖深受皇恩,自覺問心無愧,實在寫不出自己的罪狀。”
“巫大人,到了大獄還是彆白費口舌了,陛下說了,讓您來到這裡之後拿起一旁的紙和筆好好寫清楚罪狀,彆的不該由您來考慮,小人更沒資格上達天聽。”
當巫湖再次聽到重複過不少次而且一模一樣的回答後,他隻得頹然地坐回那片亂糟糟的蓬草堆。
“就他還有臉麵去見陛下,我呸!”
“就是就是,亂臣賊子一個,也就是陛下寬宏大量沒當場殺了他...”
巫湖的修為很好,即便渾身的浩然氣都被封印也足以聽清那些人在說什麼,但他現在麵對這種冷嘲熱諷實在是有些無能為力。
陰冷牆壁的最上端有一個小孔,從那裡隱隱有呼嘯而過的風聲傳出,那個小孔現在對於巫湖極為重要,因為這讓他不至於晝夜顛倒,能分清楚外麵是黑天還是白天。
算算日子,今天應該是鐵龍城圍困皇城的第三十天了吧?
巫湖閉目養神,奇妙的諷刺感湧上心頭。
鐵龍城的確雄據兩關,將庸烙關和皇城徹底切割開來,但是巫湖按照涼帝在信中的布置借道晉國,還是將近三萬名涼國甲士頑強地帶回了皇城。
隻是作為代價,涼國最後的六郡,包括庸烙關在內也丟了,按巫湖自己的看法來說,現在的大涼就是名存實亡,僅僅剩下皇城裡的那些臣子百姓以及拚湊混編起來堪堪五萬的散兵遊勇。
當然,這些並不包括他事先吩咐在各地布下的暗子,一旦涼軍得勢,他們也將舉起勤王大旗回援。
可如果涼國頹敗,那麼這些人的忠誠度就不好說了,甚至就連巫湖親自去指揮他們,他們也不會聽上半句。
樹倒猢猻散,這倒也正常。
那麼作為“始作俑者”的自己呢?
說來可笑,自己在率軍進入皇城的第一天就被涼帝客客氣氣地迎進剛修補到七八分的養身殿中,隨後一杯熱茶下肚就昏昏沉沉地來到這裡。
巫湖一生都在為國征戰,他沒想到最後竟落得個身陷監牢的下場,注視著從小孔投射到牆壁上的清冷月光,他不由得開始恍惚起來。
若說是否心懷怨恨?
那倒不必。
自己本就是賠上了一切去賭一個複國的希望,隻是賭輸了而已。
陛下這麼做,倒也正常。
不知道巫溪如何了,是不是他也會受自己這個身為亂臣的父親牽連,同樣身陷囹圄?
“巫大人,你的飯到了。”
一碗白飯,一碟小菜,還有仍冒著熱氣的魚肉羹,還不錯,看來這就是他今晚的飯食了。
看來晉國也算言而有信,得虧了他們的補給才能讓皇城內的這些人不至於被餓死。
“勞駕,您知道犬子巫溪的下落嗎?”巫湖向前幾步,從懷中摸索出一些小金塊來,透過監牢的柵欄一股腦塞給了送飯之人。
“哪個巫溪?”那人麵上原本有些不耐,不過見了碎金子還是耐著性子問道。
“瀝城侯,巫溪。”巫湖努力擠出一點笑容,“不知小哥知不知道他的情況?”
“哦,你說那個瀝城侯啊!”那人突然露出玩味地笑容,掂了掂手中碎金。
“對對!就是那個瀝城侯!”巫湖連忙點頭。
“他呀,早被皇城外邊的鐵龍城一箭射死了!隻是可惜了你這些碎金子,居然用來打聽一個死人,簡直是暴殄天物。”那人也不管巫湖作何反應,如同講一樁趣事一般,講完了就徑直離開。
巫湖聞言,渾身如遭雷劈,怔怔地站在那裡足足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胸膛如同被火燎過一般,無邊的憤怒幾乎要將巫湖整個人吞噬乾淨,即便涼帝安排了迷藥來抑製他的修為,此刻他的浩然氣還是湧動出了一絲絲。
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又坐回了原地。
因果報應,果然是因果報應。
昔日他設計弄傻了鐵原,成為了鐵龍城唯一的心結,如今鐵龍城隻是有樣學樣,加倍奉還給自己罷了。
更何況據他所知,涼帝應該是早就知道此事,可是他為什麼沒有在給自己的信中提起哪怕一句呢?
巫湖長歎一聲。
看來自那時起,君臣之間早已滿是嫌隙,隻是自己還被蒙在鼓裡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