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的意誌應當表達得很明顯了,甫來的殿下。”
沉悶氣氛中,頭戴亮銀紋飾的文官上前一步,昂首挺胸朗聲道
“如晉鄉執意窩藏奪取神物之賊,我滇南誓不罷兵!”
為了更有氣勢,文官的額角都露出青筋,氣勢確實足了,但氣氛卻更沉了些。
“了然,了然。”
真正打破這種沉悶氣氛,讓議事廳內眾人心情稍微舒緩一些的,便是此刻出言、舉手投足儘顯灑脫卻始終不失優雅的甫來郡王。
在這種嚴肅的場合,能有一位同時兼並這兩種氣質的人在,會讓談話的氣氛稍微舒緩。
“我們這邊國書上寫的也明白,貴國邊境如今的情況也不再贅述,隻是今日小王來也替我之尊神使問一句…”
劉慕將視線從文官臉上移開,同一時間,除了打扮做侍衛的阿泠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跟隨他一同投向整個廳內的最高位。
說那是王座,也並非金碧輝煌。
看上去也就是規規矩矩的一張玉雕座,玉色暗沉居然有些泛紫,不過若是有人對雕刻紋飾感興趣,一定很願意趴在旁邊好生欣賞一番
精巧無比的工藝染上些許歲月斑駁,訴說百餘年前工匠之神工。
至於浮雕的內容,街上隨便逮一個人都會告訴你,講的是“蠱母開天”。
這種場合這樣的文物無人敢分心欣賞,儘是因為那張古老玉座上坐著的老人。
老人麵容慈祥,即使是坐在玉座上,也顯得他身形矮小佝僂——
但在場沒有一個人敢輕易抬頭與他直視,並非是礙於他的身份和地位,純粹是那股無形壓在每個人心頭的威壓所致。
那是完全脫離凡眾生靈的層次,介於人與神之間的存在。
毫無疑問,這股無形的氣勢已經完全壓過了劉慕一頭,但他還是畢恭畢敬地起身,腰板挺直了,不卑不亢道
“邊境戰火蔓延,百姓眾生流離失所,饑荒疫病肆虐——這當真是蠱母天尊的意誌所向嗎?”
話語一出,滿堂俱靜,所有人屏氣凝神看向玉座之上的蠱母神使裘萬裡。
劉慕這話究竟是在質疑誰?蠱母神使還是蠱母本尊?
重要的不是這句話是由劉慕說出口的,而是此話是借他之口、表達了甫來方麵——獸神使的質疑。
滇南一方,神使被如此當眾質問,本該有文官上前代神使嗬斥、眾蠱師侍衛也該略作威懾,可當下卻無一人擅動。
因為聽到這話的第一時間,他們也意識到了話語指出的關鍵問題,戰爭持續了近兩年,可人們從始至終都未見到過來自神靈的諭旨。
阿泠昨夜跟劉慕已經私下討論過此問題,神靈是如何降下神諭的?
“簡單粗暴地解釋,那就是‘異象’。”
例如,獸神降下諭旨之時,據傳聞萬獸宗上空有萬鳥來朝,皇城四周眾獸奔騰。
他每次都恰好錯過了這等場麵,但意思是那個意思,所謂異象,便是凡間眾生力所不能達,一旦降臨,人們便知道那是屬於祂、祂們的意誌。
這是一種征兆,是身份的象征,亦是神威之體現。
蠱母降下諭旨又該是什麼樣的場景?他不知道,這兩年來滇南眾生恐怕也不知道。
因為兩年來,除了忽然入侵的竊賊和燃燒的戰火,便沒有什麼傳遍天下的神靈降旨之兆。
劉慕當眾傳的那句來自獸神使的話,說白了意思就是,從頭到尾大夥兒都沒見著一次“神諭”,難道就是僅僅因為你蠱母神使一句話,便打了這兩年仗,搞得周邊諸國也深受影響?
說這話腰板挺得直很不容易,但所有人包括玉座上那位,都清楚劉慕是為誰傳的話,接下來要說什麼要做什麼,都要好好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