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擠,挨個排好!”
身著輕鎧的男人吼了一聲,頓時驚起一片鳥雀。
他這身打扮在這樹蔭環繞的村落中頗為顯眼,和村口大樹下聚集在一起的人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輕鎧有些遮不住他肥大的身軀,被渾圓的肚皮頂成了個斜坡,看上去十分滑稽。
他便是聚在這裡的所有人中最為“寬厚”的,那些身著破舊麻布衣裳的男人們,難說能不能挑出來比他稍微瘦一丁點的。
男人一邊走,一邊有意無意晃著手上的長鞭,於是將衣衫襤褸的村中男丁圍住的十幾個士兵,便同時往地上扥了扥長槍,使得人群的嘈雜頓時消散。
緊接著就是陣陣稀碎的腳步聲,伴隨塵土飛揚,很快原本鬆散的人就自覺排成了整齊隊列。
男人對此很滿意,顯然這座村莊的征兵令很快就可以完成,稍晚就可以向上邊交差。
他點指數了數人頭,眼角魚尾紋便綻開,人數比他預想的還要多,晚上不說定能得到些額外的獎賞,美美喝上一頓。
忽然,他手指一頓,眼角皺紋“轉移”到眉間,咕噥道“怎麼還有個瞎子?”
被他指著的瞎子微微側了側頭,像是知道男人在指著他似的。
瞎子前後排著的人見狀,便悻悻地和他拉開了距離,顯然沒有人願意沾上麻煩。
“我不想打仗,我不想打仗!”
突然,有人聲嘶力竭地從隊伍裡跑出去,他似乎是想趁著身邊守著的士兵不注意,從人群中跑出去。
幾道寒芒一閃而過,沒有人會在這時傻到去幫他,即使是從小相識的鄰裡鄉朋。
“我老婆還懷著,老母又病重,我要是死了,她們咋辦!”
那人被兩杆長槍交叉著摁在地上,似是極為不甘,他麵帶哀求轉頭,卻隻看到了肥碩兵頭冷漠的眼神。
“恥辱!”著輕鎧的男人便是這征兵隊伍的領頭,此刻慢慢走到逃跑那人跟前,一邊緩緩從他那腰間抽出了把短劍。
他高舉短劍,嘴裡唾沫星子直往外噴“神使有令,你們是為神而戰,父母妻兒都會受到蠱母的庇佑,私逃兵役,無異於判神!”
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在場諸位心裡透亮,兵頭舉劍之時,就已經有人彆過頭去了。
就好像沒人敢看村口,恨不得捂著耳朵不去聽那裡傳來的淒慘呐喊。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太,被身邊身懷六甲的女人攙扶著,即使沒有橫在他們麵前的長槍攔著,這兩人又如何趕得上那把短劍呢?
這邊的叫聲一下便沒了,人頭咕嚕咕嚕地滾到了一邊。
“快扶著尕娃的婆娘!”
攙扶老人的孕婦懷胎正虛,哪裡受得了丈夫斃命的場麵?
村裡留下來的老弱跑的不快,那女子仰麵摔倒,不過多時,身下便淌滿了血。
拄拐的老人當場跪了下去,將額頭抵在兒媳的額頭上,嘴裡不斷頌念神靈的尊名。
可念了好一陣,直到那孕婦臉上已經沒了半點血色,神靈依舊沒有以任何方式回應。
“還有人要跑嗎?”
兵頭冷漠地笑了笑,看了一圈“自願為神參戰”的村中男丁,無一人敢與滿臉鮮血的他對上視線。
“孬種!”
費力地將短劍往劍鞘裡收,卻發現怎麼也收不回去。
“哎呀,連把劍都收不回去,還有臉罵彆人孬種呢?真他娘丟人啊,白瞎了你手中好劍,要不送我?”
“誰?!”
兵頭惡狠狠地回頭,隻見許多人麵色惶恐往兩邊分散,隻留下先前那個瞎子背對著他挺腰負手而立。
“他走過來了,還不動手啊…?”
“急啥,劉兄說就這個姿勢,保持片刻,‘高手’風範就會儘顯無遺。”
兵頭氣衝衝扒開沿途擋路的村民,怒喊道“那瞎子!嘀咕什麼呢?過來!”
此時再沒有人敢離瞎子再近哪怕一點,他們壓根跟這眼睛灰布的年輕瞎子不熟,犯不上搭上自己的命。
瞎子看上去有些瘦弱,兵頭爆滿青筋的手似乎沒費多少勁,就將他衣領一把薅住提在半空。
“瞎子,你剛剛在我背後嘀咕的什麼?大聲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