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知府衙門後宅。
張叔夜看著眼前唯唯諾諾的二子,心中有些悲涼,多年讀書養的文人脊梁都被打斷了,此生再難有作為了~
對於謀算梁山這件事本身,張叔夜是不後悔的,讀書人,還是做了官的讀書人,上報皇恩,下安黎庶,豈能畏縮於身家性命?!
恨隻恨自己謀事不密,乃有今日之惡果!
梁山賊寇,邀買人心,無論是真心也好,虛情也罷,這偽善極具蠱惑性,若不能早除,必成天下大患···
唉,可惜了~
可惜我人微言輕,朝廷不聽我言~
可惜了我伯奮孩兒~
念及自家長子,不由有些恍惚,昔日同窗音猶在耳,“當今天下不明,大家最好糊塗過日子,想那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鋒芒畢露,人必非之,眾人皆醉,我也隻好喝上幾杯,天塌大家死,急不得···”
哼,明哲保身至此,羞與為伍!
讀書人養浩然之氣,自當迎難而上,激流勇進!
心中有事,天氣又燥熱,草草吃了幾口,張叔夜就回書房了。
隻是心中煩悶,書也讀不進去~
“官人,近日清瘦了許多,這是專門給您熬得雞湯,用了高麗參~”
“良人有心了,放那吧,我一會喝。”對自家老妻,張叔夜是心中有愧的,長子的事情···
想到長子,不由得又想到那梁山,張叔夜想不明白的是那麼些百姓被梁山賊寇弄哪裡去了?按理說,應該隻有舉旗造反一途才是~
想了許久也是想不明白~
隻是夜深人靜之時,捫心自問,自己所為,到底是私欲還是公心?
如今逼反了梁山,就不血流成河了嗎?
不,等日後成了氣候,為禍更大!
突然,張叔夜身子一顫,腹痛如攪!
吃壞了肚子,得了急症?
不對,是中毒?!
“來···”
張叔夜又住了嘴,來不及了!
電光火石之間,張叔夜就想明白了,今日絕無幸理,隻是心中有牽掛,於是強忍腹痛,低聲問道,“梁山···梁山好漢可在?”
房梁上的時遷一愣,暴露了?
“我有···一問,還請告知···”
“在~”時遷到底出了聲,雖然是梁山的敵人,但是從做官上來講,隻這段時間在海州所見所聞,此人為人清正為官廉明,這是個難得的好官。
“藥是···?”
時遷明白了,“下在雞湯裡~”
“謝過了!”
謝謝你沒把藥下在晚飯裡~
時遷輕輕從房梁上跳下,“有句話沒說,你兒子的酒裡也下了毒,隻要了你父子性命~”
張叔夜神色一暗,咬緊牙關,心中明了,這就是人家的報複,留下女兒,留下兒子妻妾遺腹子已經是難得的恩義了
“還是謝了~”
強忍腹中疼痛,張叔夜至死不曾呼喊。
時遷心中佩服,這倒真的是好漢,軍師那藥味道不算明顯,但是死的很難受,竟敢能忍住,真漢子。
不過寨主說的對,這人到底是忠誠於趙宋,而不是這天下百姓!
時遷確認了張叔夜,張仲熊父子均已殞命,這才翻身上屋,悄然離開。
寨主身邊,還是要防人下毒啊~
······
王燁現在當然還沒有要防下毒的意識,或者說還沒有提升到那個高度,王燁現在防的主要還是刺殺,這羅州城竟然還有敢刺殺的,也是挺操蛋的。
自六月十六日一場大戰,轉眼又是六七日過去。
這幾日,雙方太平無事,都在救治傷兵,整備部隊,忙著處理自己的一堆破事。
當然相比之下,到底是梁山這裡打了勝仗,麻煩也是幸福的煩惱,比如說,軍功的核對記錄,就是麻煩事,這個說俺的箭上有記號,這人是俺射死的,那個說你隻是射中了人家大腿,人是俺一槍攮死的;這其中又涉及到後軍和右軍的爭功,就是孫安也和袁朗,郝思文發生了些口角,反正是一地雞毛~
高麗大營就慘多了,要知道隻十六日一天,就損失接近萬人兵馬,傷兵也有四千餘,這就是標準的傷亡過半了,如果不是又有三千保勝軍,兩千左右衛奉命支援來此處,恐怕就是立足都無法立足了。再加上龍虎軍一口氣跑到了開城,就更是一筆爛賬。
“王上不追究將軍過失,當然在下官看來,此戰將軍並不過失,隻是這賊寇確實厲害,非戰之罪。”崔宏宰拱手說道,另外一半話沒說,就是龍虎軍的處置問題,這一領龍虎軍統領將軍是當今一人之下,李資謙學生,不然人家哪來的勇氣就直接戰場上跑了。
不追究罪責,換句話說,就是這事就這麼算了,當今王上和稀泥的本事很是老道。
“攻不下城,就等他們來攻,在後方五裡處紮寨,硬寨!”吳延寵說道,城中又增加了五六千兵馬,攻城已是不可能,那就鎖城,接連寨,把這梁山軍馬鎖在此處。
崔宏宰點了點頭,吳延寵到底是領兵了一輩子的將軍,即使戰敗了一場,依然沒有失了分寸,處理的極為妥當。······
王燁在核對簽發了所有人的軍功之後,也是心中有些無奈的,梁山成軍太速,到底是出了岔子,各種扯淡事很多,好在正麵戰場上一直不曾吃大虧,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被一連串的勝利給壓下去了。
“主公,如今軍功已簽發,之前所說,軍功換田的事情,也已經定了下來,如今已大略完成,各營撫恤,傷殘退役,預備役補充,也已完成,主公可有示下?”蕭嘉穗放下手中文書,問王燁。
王燁想了想,“想用軍功換軍銜的有沒有?”
蕭嘉穗頓了頓,“有,但是不多~”
軍銜體係畢竟沒有看的見的土地那麼立竿見影,所以換的人就少些。
王燁沒有推行將校尉官這麼一套體係的打算,要知道很很多事情,其實已經有了成例,千年智慧積累下來,並不必現在的一些布置差多少,就是隊列訓練,人家也是有的,隻是沒有王燁重視度那麼高,正步、齊步那麼高要求罷了。
說回軍職或者說軍銜製度,大宋的軍銜在王燁看來太過複雜,有大小八大梯次共六十階:
一、太尉;
二、橫班正使;
三、諸司正使;
四、橫班副使;
五、諸司副使;
六、大使臣;
七、小使臣;
八、無品尉勇。
像《水滸》書中宋江被招安時,朝廷封他為“武德大夫,楚州安撫使兼兵馬都總管”,其中武德大夫就是諸司正使的一階軍銜,是從七品,第二十八階;楚州安撫使不是真的差遣,而是兼職正任官亦即寄祿官虛職,類似於發工資的一個官職,是正三品官;兵馬都總管才是實際職位,也是正三品官。
所以宋江被招安之後,整個封賞規格也是比較高,也不枉他心心念念的要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