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對於官吏的晉升,做了相當明確的規定。一縣之中,當縣尹向一府或一路晉升時,主簿就可以遞補為縣尹。
沒有設置主簿的錄事司,理論上符典史就是錄事的最佳替補。
可是,趙錄事他,不肯晉升啊!
如果僅僅隻是因為貪戀廣州的自在,那倒也罷了。自己抱著的這根大腿這些年莫名頹廢,諸事不管,即使是有上官來了廣州,也板著一張臉,總覺得所有人都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似的。
更讓符典史頭疼的是,因為自己對於公事過於勤勉,讓趙大人不舍得將自己外放,於是錄事司裡的錄判已經換了好幾任,自己這個典史卻依然一動不動。
穩如老龜。
雲上的大堂內,一片歡樂。
樂師席地而坐,或胡笳或胡琴,或箜篌或手鼓,奏著激昂而遼闊的樂曲。
幾個身披襤褸衣裳的胡姬,赤著腳,踩著鼓點,舞出妖嬈的身姿。
該鼓的鼓,該翹的翹。全身上下,隻有半張臉被遮得嚴嚴實實,露出的雙眼,風情萬種。每一位路過的客人,總是生出將其麵紗扯下的**。
當然,最應該扯下的,還有她們身上本就不多卻在肆意舞動的薄衫。
典史卻是知道,這一扯下去,可能得費上自己一整個月的俸祿。
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典史對此倒也具備一定的免疫力。這些胡姬看著誘人,真要挨得太近,她們身上的味道一般人根本受不住。
也就那些重口味的胡人,才會喜歡這種調。
還有眼前這位,眼中冒著精光的三寸丁。
一陣香甜的脂粉味飄至,甜得發膩,香得令人頭暈目眩。仿佛要將人嗅覺直接破壞、摧殘,乃至隻接受這種味道的存在。
也許,胡人都是如此……隻知摧毀世人認為的美好,留下滿地糟粕。
老板娘非常熟練地挽住賈深的腦袋,夾在自己胳膊裡蹭著。而賈深顯然很享受這種獨特的打招呼模式,深深地嗅了幾口之後,才戀戀不舍地拔出圓溜溜的腦門。
“小賈今日是要來接待哪位貴客啊?”四十餘歲的老板娘,作風情萬種狀,一邊摩挲著賈深的腦門,一邊疑惑地看向符春林。
賈深看了一眼忐忑的符春林,說道:“自家兄弟,給我找個靜室,今日先喝點小酒。”
符春林突然有些感動。
並不是因為賈深的這句“自家兄弟”,而是“喝點小酒”。意味著今天可以不叫胡姬,自己最少可以省掉兩個月的薪俸。
論起薪俸,自己如今每月可領鈔七貫、米七鬥,職田卻是半畝也沒有。可是,這位沒有半貫薪俸的通譯,卻能時常流連這種銷金窟,動輒一個晚上的花費就是自己一兩個月的薪水。
讓人尤為痛苦的是,鈔價一直在狂跌,薪俸卻始終未漲。五年前,這些薪俸不僅可以養活一家十幾口人,還能時常出來尋個歡樂。如今卻連養個老婆孩子,都有些吃力了。
是啊,有能耐的人,誰會靠薪水過活?
人比人,真的會氣死人!
符春林的態度,愈加恭謹。
兩大壺價值半個月薪水的葡萄酒,被送入這間靜室。兩人各倒一盞,舉杯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