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女殿投毒一事,線索斷在了推鞫場上,君王複利用眼不見為淨的手法,不假思索的蓋棺定論了。這一次,緣遙和辛彥之想到了一起:父王心中再清楚不過,若什麼事都要拎得一清二楚,後宮之中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辛彥之想到五年前鄧家被流放,在阿郭斷斷續續地描繪中得出了這樣的論證:是呂明仕和大王聯手流放了鄧家。君王複利有意而為,呂明仕隻不過推波助瀾地當了一回助攻。
北冕城四處洋溢著歡樂向上的氛圍。國婚臨近,地方官也從四麵八方進京。一同進京的就有西南獅崗城的熾燁世子。他已經在驛館住了兩日。
晚上,熾燁約鄧漢炎在永安大街的酒館吃酒。熾燁已經吃得有些醉,看鄧漢炎的眼神,有些躲閃。熾燁在驛館時已經聽說了室女殿被投毒一事,所有的線索都在後師師氏利安處斷了,利安出身寒族,正是安國公楊軒一手提拔起來的,不難猜出幕後之人。熾燁此次進京也是因為這件事。站在信安王府時,他第一次覺得他父親老了。熾燁屏退了所有人。
“表麵看,主使之人來自安國公楊軒,幕後主使應該是莊賢娘娘。”熾燁見他父親沒有說話,他也停住了,一頭銀發的信安君滿麵愁容,讓信安王府的空氣都變得不流動。
這本是除掉太保楊軒的一次絕佳機會,背後推波助瀾一向是圓滿堂的拿手戲,宮中的麻雀不時送出的“食物”,還有紅樓裡彆有用心的打探,熾燁猜測,他父親手上一定有著能讓安國公府掀翻屋頂的情報。信安君心中比熾燁還要清楚,但因為圓滿堂的暴露,信安君思來想去,隻好放棄了,眼下,圓滿堂內部看似平靜了,什麼時候會再爆,他自己都把控不了,他沒有精力去排除異己。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成了京城這些老骨頭的眼中釘了,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為什麼還要去趟室女殿的這遭渾水?”熾燁責備鄧漢炎不該在疫病之時護衛室女殿。
“她才是最無辜的人……”鄧漢炎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熾燁是不會懂的。他怎麼會懂一個外人突然被架到火上烤的恐懼和疼痛呢?
“你彆待在都城了,快請調回西南吧!”熾燁喝了一口酒,酒入喉嚨,他咬了一下下唇。作為兄弟,他在替鄧漢炎擔憂。如今京城的局勢早已不在圓滿堂控製範圍內,京城會爆出什麼雷,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又遠在獅崗城,幫不上忙,他擔心鄧漢炎耿直的性格會吃虧。
“我一個人回去有什麼用,我父親,還有鄧家上百餘人都在這裡。”鄧漢炎已經明顯感覺到了,鈴兒沒有離宮,鄧府不知何時又會陷入到水深火熱當中。
“漢炎,你與我信安王府聯手吧,這樣,鄧家才能穩固。敏安也鐘情於你,通過聯姻來聯手,外麵那些老家夥也不會多說什麼。”熾燁還是想起了信安王府參與了鏡雲閣的刺殺,他心一硬,在心底為自己打氣,隻要他不說,鄧漢炎便不會知道這些事,眼下,保他平安才是要緊之事。
鄧漢炎與熾燁兄弟之情多年,此刻,鄧漢炎知道,熾燁是真心的。他沒有站在朝堂上去替鄧漢炎謀劃,隻是一味想著保他平安。隻是他於敏安郡主無意,他感激熾燁的仗義相助。他岔開了話題。
“你要好好愛護你妹妹,對妹妹的婚約不能兒戲。”
鄧漢炎用這種委婉的方式拒絕了熾燁,熾燁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鄧漢炎先起身,他身上還有斑蝥毒,坐在這裡喝著酒,失去了痛覺,他這一起身,又拉扯到了身上的毒,他皺了一下眉頭,熾燁看著他,也跟著皺了一下眉頭。
“我送你。”
“我又不是姑娘家,勞煩不得熾燁世子。”鄧漢炎笑了一下,開始拿熾燁的身份打趣他。他一笑,熾燁知道他沒事,也就放心了。
“漢炎,生存,是需要手段的。向上的路之崎嶇,腳下的情況之複雜,人心之險惡,不是你僅靠一顆仁心,就能逢凶化吉、登峰造極的。”熾燁表情嚴肅的看著鄧漢炎,這些話,從他剛才坐下就一直忍在心底,終於還是捂不住,他用另一種方式說了出來。
“知道了,你要好好待獅崗城,保重自己。”
“小心莊賢娘娘和王衍,對了,還有桓楊,尤其是這兩個人,這兩個人笑得最多,就像你進了天王殿,會看到彌勒佛祖笑嗬嗬地在那裡坐著,但是你再往近走點,就能看到他身後站著拿著各種兵器張牙舞爪的十八羅漢,所以說,坐在高堂上樂嗬嗬的人,背後都是暗藏兵器,不然他也坐不住那個位置。記住,我在獅崗城等你。”
“你喝多了。”鄧漢炎看著熾燁笑了。還有什麼比這兄弟之情更真的。
“如今呂明仕一族被流放,也算是報了五年前的世仇。也能告慰你胞妹伊蓮的在天之靈。”熾燁是個心沉之人,隻有與鄧漢炎在一起,話才會多,他今日心情也不好,這份心煩更多是來自馮心宿。“世子,小人查過,馮家二小姐的師父是西夷人,玄素真人,聽說他亦是薩滿巫師,離開馮府後,把獨伊琴留給了二小姐,平時行一些行醫采藥之事,小人查過了,此人已經去世了,馮家二小姐曾經去過西夷數次。”
“數次?”熾燁臉上的驚訝不亞於他收到緣遙行蹤時。
“是的。二小姐素來與西夷人走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