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車子停在樹蔭下。孩子睡得很熟。家兄打算買包香煙立刻回來,但是因為在店裡遇到一位很久不見的朋友,兩人在附近咖啡屋一聊就是兩個鐘頭,等到家兄回到車上,才發現孩子臉色發紫……他立刻把孩子送到醫院去,已經太遲了。”
陸蓮強忍著情感說出這些話,但淚水已經流了出來。
“老實說,有一陣子我曾為哥哥是否會故意害死孩子這個念頭而感到煩惱,或許他假裝忘記,狠心地把孩子悶死在車子裡……我是不顧家兄反對才把孩子生下來的。家兄表麵裝作算了的樣子,但心裡卻很生氣。”
“你不能和孩子的父親結婚嗎?”
“我們曾打算結婚的。當時他仍在研究所念書,本來打算等研究生一畢業就立刻結婚,但是他意外地獲得留美獎學金,必須到美國念一年書。我覺得再等一年也無妨,沒想到他卻因飛機失事而失蹤了。不久之後我才發現已懷了他的孩子。”
“……”
“這件事我隻有向哥哥老實說出來,因為雙親均已過世了,我有什麼事都和哥哥商量。他知道後叫我把孩子打掉,因為我還年輕,拖著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實在不妥當,再說,人死了也無法複生,他要我替自己將來打算。但是,當時我覺得如果把孩子生下來,也就等於他的再生,如果把孩子打掉了,我們之間的愛情也就完全消失了……”
“……”
“家兄也是為我的將來擔心……但是他是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無法生育的男人,他對孩子沒有什麼感情。但我是一個女人,總是希望把孩子生下來。”
陸蓮說到這裡,突然露出很淒涼的笑容。她的雙頰上流滿了淚水。
“這也是一種本能吧,沒有什麼道理可以講。愛得深時,任何苦都願意忍受,所以我願意把他的孩子生下來。”
“……”
“最後哥哥也不管了。但是,在南光我無法再待下去,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家兄便將我安排到西平去待產。他一向是個愛麵子的人,我也很理解。事故發生之後,由於我懷疑他是否早就有計劃害死孩子,便不願再和他一起住,於是從家中搬離,自己在外麵租房子。剛開始我既不打電話給他,更不想再和他見麵,因為一看到他我就會想起我的孩子。進而想起對他的懷疑……不過,一年、兩年過去了。很奇怪的是對他的恨逐漸消失了,我原諒了家兄。並接受了是過失的說法。”
陸蓮用手指擦去臉上的淚痕。
“你現在確定令兄是過失了?”
“事實上,事故過後沒多久,我就認定家兄是出於過失的。”
“——?”
“經過時間的衝淡,很自然地就相信是過失了。再怎樣為了我的將來,我想家兄那個人也不可能會把嬰兒給害死,而且他對這件事必然也抱著很大的內疚,他的內心也很痛苦。血濃於水。凡事必有真有假,當時不知道,但日久見人心,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人心是可以分辨的。”
“唔……”
“所以現在我和家兄之間一點兒也沒有隔閡,我也常回家去看他——人就是這樣,當他還活著的時候,常會想到他的不是,等到他死了……”陸蓮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接不下去,她的臉上又布滿了新的淚痕。
田春達感覺陸蓮的這番話是出自真心,如果沒有發生任何事件的話,他會立刻就相信她的話。但是,陸蓮是聰明人,也或許她已想到田春達心裡的想法,故意裝出這麼悲淒的模樣,以掩飾她心裡對陸裡的憤恨。
望著陸蓮,田春達實在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你剛才好像提起過陸裡不能生育的事?”
“是的……他結婚兩年一直未能生出一男半女,夫妻都到醫院檢查過,結果是家兄有問題——但是,我直覺地認為,家兄一直對家庭或子女都不怎麼感興趣。起初他就不怎麼想結婚,嫂子過世後他也從來沒打算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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