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樓令睡到了快正午才醒來。
在醒來之後,樓令睜眼看到了臥榻邊上站立的兩人,稍微愣了一下下,才想起昨晚並沒有回去自己的營帳,人在郤克這邊睡著了。
“令大夫,主人命我等好生伺候。”
站在臥榻邊上的兩人,他們並非士兵的打扮,看穿著是郤氏的家仆,其中一人樓令在見郤克的時候能夠經常看到。
可能會有人認為家仆的身份很掉價,然而凡事並非絕對,有些家仆在一家之主那邊的地位甚至超過了正兒八經的族人。
樓令起身,說道:“請帶我去洗漱,再去謁見中軍將進行拜謝。”
其中一名仆人拿來一套衣物,看著衣服以及其他裝飾都是嶄新的。
另一名仆人去端來了水,肩上放著一塊帛巾,隨後又去拿來了柳枝、鹽巴等物。
柳枝和鹽巴都是用來淨潔牙齒與口腔。
用柳枝去刮擦牙縫,免得食物殘渣留在嘴裡,會產生極大的口氣,同時也容易滋生細菌。
鹽巴看著被刻意碾碎,使用的時候用手指粘上一些,再反複戳自己的牙齒也便是了。
一陣洗漱下來,樓令又在兩名仆人的幫助下穿衣,先是更換內衣,再穿上赤紅的長袍,係上腰帶再佩戴一塊壓住裙擺的玉佩,一副春秋貴族閒暇時的姿態也就出來了。
晉人很喜歡紅色,又在紅色上麵玩出多種花樣,例如弄玄色,或是整出赤紅色。
從上古到戰國時期,諸夏這邊的權貴並不喜歡穿素色,也就是一身的白色,或是一身綠、灰、之類的顏色,好多地方這種衣物是用來參加喪禮才會穿的。
所以,要是一身素色去其他人家裡做客,要有連門都進不去的覺悟,挨打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畢竟,穿那麼一身素色上門,完全能夠視作在進行詛咒。
喜歡穿素色是從魏晉開始。而無論是三國時期的魏國,還是東晉、西晉,其實那一段時期就是諸夏文明最扭曲的時代,玩的就是頹廢風格,太多權貴或文化人就喜歡走非主流路線。
樓令來到前帳,看到郤克立刻行禮,說道:“令醉酒,實在……”
“好了,彆廢話。”郤克說話一如既往的直接,個彆場合甚至愛玩言語如刃,割彆人的腦神經。他指向了一個安排了食物的座位,說道:“吃吧。”
樓令再次行禮,走過去坐下,拿起案幾上盛酒的觴就是飲下。
昨晚才喝,醒來又接著喝?
懂喝酒的人,一旦曆經宿醉,隔天醒來確實是會再喝一些,隻不過是昨晚喝白酒或洋酒,隔天喝點啤酒,能夠壓製宿醉帶來的強烈不適感。
在春秋時代,酒的度數很難有什麼講究,樓令這純粹就是口渴,有什麼就喝什麼。
“一大清早,齊君派人過來。”郤克一邊處理文牘,一邊說道:“齊國要贖回國佐,我已經替你答應下來。”
樓令本來捧著碗在喝麥粥,聞言放下碗,坐正姿態,說道:“中軍將可以代令做主。”
郤克看向樓令,很認真地說道:“不是非要替你做主,隻是國佐必須被贖回去。”
“不會虧了你。該拿的贖金,全歸你,不會少。”郤克又說道。
這不是應該的嗎?
樓令保持住等候聆聽的姿態。
果然,郤克又說道:“君上和郤氏、旬氏、範氏都會對你進行補償。”
這也是應該的。
原因?國佐是被樓令親自進行俘虜,隻要樓令不願意,講規則就是沒有人能夠強迫樓令將人放了,或是代為進行任何處置。
“這一戰結束,你的爵位很難提升,必然可以獲得額外的封地。你先想好要哪一塊封地,歸國謁見君上之前必須拿出決定。”郤克這不是給承諾,更不是賣人情。
那些都是屬於樓令立下特大功勞之後,有人力挺之下會得到的獎賞。
這也是大實話。
春秋時代立功能不能得到賞賜,要看是個什麼出身,出身不好就必須有大權貴願意力挺,要不然根本無法獲得等價的回報。
其餘時代,其實也差不多?反正真不是努力就能夠得到回報。
隻不過,春秋將這一套明明白白地擺在台麵上,沒有當權者說一套做一套那麼回事。
“新封地?”樓令對郤克明確說難以升爵有些失望,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到新封地上麵。
而樓令其實也知道為什麼會不好升爵,原因是他才獲得“下大夫”的爵位沒有幾年,不相隔更久一些提爵,哪怕是立下大功勞,不服氣的人仍舊會是大把。
多少人奮鬥了幾代人才獲得“下大夫”的爵位,又有多少家庭奮鬥幾代人都無法成為一名“士”,有人幾年內獲得爵位,沒有隔幾年又升爵,怎麼會不惹人嫉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