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陣型在以後被稱為“雁形陣”,春秋時期創造這種陣型與戰法的楚人稱為“荊屍陣”。
取“荊屍陣”這個名字的人,他純粹就是想要軍陣有一個響亮的名字,用來嚇唬麵對的敵軍。
“推進的時候能夠保證隊形不亂,楚國的‘左右廣’確實是一支精銳。”樓令說道。
任何情況下保證軍陣的戰術隊形不亂,本就被用來區分一支部隊是否精銳的標準。
樓令早就看出來了。
晉軍……或者說遵從周王室的各個國家,他們的軍隊在推進期間,步兵是跟在戰車的後方。
楚軍的步兵雖然也在戰車後麵,他們卻是一字排開或分成兩隊跟在戰車的左右。
樓令之前率部在與楚軍交戰的時候,發現晉軍很容易從楚軍中間突進去,往往晉軍卻是極容易陷入楚軍從左右兩翼的包夾。
結果是什麼?夠資格上戰場的晉人事先就有被包夾的心理準備,不用軍官刻意去強調,開打之後總是隨時隨地在關注己方方陣的左右兩翼。
“也就晉人麵對楚軍有種天生就是該被包夾的心理準備,都應付到得心應手了。”樓令所知道的是,其餘列國除了宋軍之外,碰上楚軍很容易被打崩潰。
樓令視線轉移到己方在推進的部隊。
能夠看到迎著楚軍“左右廣”而去的郤氏所部,他們在推進的過程中慢慢分成了前前後後五個橫列縱隊,每一個一字排開的縱隊都是以“卒”為作戰單位,由多個“卒”組成一波平線衝鋒的攻勢。郤氏擺出這種場麵,跟他們擅長的打法息息相關。
“要開始了。”樓令低聲呢喃。
魏顆看出來,也講出來:“潮水攻勢。”
其實,諸夏文明會潮水攻勢的將領並不多,哪怕是懂得用法,麾下的部隊卻是難以實施。
兩軍進入到箭矢可及範圍,處在陣中的弓箭手先後射箭。
晉軍這一邊,無論是來自哪一個家族的士兵,他們並沒有因為箭矢落下產生遲疑,迎著箭雨向前衝鋒。
良莠不濟太過分明的楚軍,充數的農夫或是蠻人看到當頭而下的箭雨,要麼是停下腳步,不然就是想要躲避射來的箭矢亂跑,場麵看上去有些亂;精銳如“左右廣”則是無視射來的箭雨,腳步不停持續向前推進。
“明知道是拖後腿,還帶著來上戰場,楚國君臣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樓令能夠理解楚國想要消耗蠻人,納悶怎麼會帶來明知道不堪用的農夫。
想要依靠人數優勢懟死敵軍?楚軍通常要死傷五六人才能拚掉一名晉軍。不可能是楚國君臣覺得楚人太多,多到要拉上戰場被消耗。
“應該是封君或貴族偷奸耍滑,中樞君臣無法控製吧?”樓令心想。
不是晉國沒有封君或貴族想要偷奸耍滑,完全是晉國在出征前有相關的程序,其中就包括對納賦的部隊進行成色驗證,一般是出發前進行一場軍陣演練。
有驗證的程序,自然也就存在相關的處罰手段,依靠處罰手段來封堵封君或貴族想要偷奸耍滑的心思。
戰場之上,兩軍臨陣三箭之後,郤氏所部的第一個縱隊撞上了楚軍的“左右廣”。
刹那之間,戰車與戰車交錯而過或是發生碰撞,隨車而行的步兵迎頭撞上。
因為郤氏是縱隊的隊形,他們絕不會釘在原地打“線列戰”的模式,衝鋒並廝殺一小會,扭身就往後跑。
攻擊完畢的郤氏第一個縱隊掉頭就跑,楚軍追就會撕裂自己的陣型,不追隻能眼睜睜看著郤氏的將士逐漸遠去。
掉頭跑的郤氏第一縱隊可不是亂跑,他們在跑路的過程中慢慢變成長蛇隊形,再停在原地進行短暫休整。這是讓開足夠的空間,提供己方第二個縱隊進行衝鋒。
講實話,僅僅是上麵那一點,真的不是其他家族隨隨便便能夠學會。
郤氏的第二個縱隊,乃至於第三、第四、第五個縱隊,反複對當麵的楚軍這般交錯衝鋒攻擊,互相的攻擊時間間隔從現代時間的三分鐘到五分鐘不等。這便是所謂的潮水攻勢。
到近現代時期,哪怕是所使用的武器不同,小日子最為擅長的就是這種打法,他們取名叫“豬突戰術”。
當時與小日子交戰的人編了一個順口溜,叫:步兵衝,炮兵轟,步兵衝完炮兵轟,炮兵轟完步兵衝。
小日子麵對裝備比自己好的沙俄,使用“豬突戰術”靠的是人命堆,指揮作戰的將軍得了一個“人屠”的稱號。這個稱號卻不是屠殺敵人獲得,諷刺用士兵生命堆出名不符實的“軍神”稱號而已。
可是,小日子侵略者麵對裝備落後於己方的部隊,偏偏就用這種僵化的戰法啃下了大半個神州大地。
郤氏使用潮水攻勢,展現了極強的節奏感。
“真是賞心悅目啊!”魏顆羨慕,一點都不嫉妒。
樓令心想:“看來這一次,郤氏要為晉軍掙得了‘好整以暇’這個成語了?”
那是郤錡看第一“徹”攻勢結束,第二“徹”沒有展開攻擊之前,派人去了楚軍那邊。
郤錡派人去乾什麼?他命人帶了酒去給處在戰陣前方的子重。
已經開打了,郤氏的家族軍隊還壓著“左右廣”在猛揍,一度讓“左右廣”看似毫無招架之力。
結果,郤錡暫緩了攻勢,有閒情雅致派人給子重送酒喝。
也就是君臣有彆,郤錡才給子重送酒,不然該是送給楚國之君熊審了。
拿到酒的子重先是懵逼,隨後臉色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過了一小會,竟然又有人單乘而出,冒著危險拿著酒去給楚君審?
這一次派人送酒的是晉君壽曼,學的便是郤錡的路數。
樓令知道一點,在場史官大概要使用“春秋筆法”了。
史官會弱化是郤錡先給子重送酒,著重記載晉君壽曼派人送酒給楚君審這一回事。
沒辦法,誰讓晉壽曼和熊審都是一國之君呢?
展開交戰之後,郤氏所部打得不慌不忙,展現出了極強的節奏感,結果也是“左右廣”被壓著打。
再發生晉君壽曼派人給楚君審送酒的事情,晉國的史官怎麼可能不大書特書?偏偏楚國的史官不能回避,一樣要著重用筆。
信不信事後兩國的史官還會見麵,映照對方都寫了什麼?一旦某一方回避,或是記載不符合,不止是丟人不那麼簡單,整個國家都要淪為笑柄,從此該國的人就將無地自容。
楚君審將晉君壽曼送來的酒當場喝了,並且知道子重得到郤錡的送酒,要求子重在陣前喝。“記住今天的恥辱,一定要雪恥!”楚君審派人對子重這麼交代。
所以,子重必須要玩命了。
子重玩命,玩的是麾下將士的命,不斷敦促各個局部的楚軍攻擊、攻擊、再攻擊,不能向前推進就死在原地,誰敢後退一步就後隊斬前隊。
進入玩命狀態的楚軍,他們一時間不但擋住晉軍,甚至全線壓著晉軍在後退。
“無法使用潮水攻勢了。”樓令有這種判斷。
戰局的發展也如樓令所想,晉軍麵對楚軍的猛攻,隻能試圖牢牢釘在原地,必須承受傷亡穩住戰線,要不然很快就將讓整體陣型扭曲,陣型一亂勢必要吞下戰敗的苦果。
魏顆說道:“不然,我們去見中軍將?”
樓令想了想,說道:“走!”
車鬥被放下,兩人同乘而走。
他們見到欒書的時候,看到欒書正在訓斥欒針。
這個欒針是欒書的次子,他是晉君壽曼的正牌車右,兄長欒黶則是國君戰車組的車左。
不是晉君壽曼有多麼喜歡欒氏兄弟,一方麵是欒書需要後手,再來就是晉君壽曼拿兩兄弟當人質了。
欒書在訓斥欒針什麼?看看正在發瘋的楚軍,能夠知道欒書為什麼生氣。
對於欒書來說,不管郤錡還是晉君壽曼送酒,尤其是晉君壽曼送酒,無疑是會讓楚軍上下覺得深受其辱,怎麼可能不逼楚軍拚命?
楚軍一拚命,進入狂暴姿態之後,與之對戰的晉軍不難受才怪。
“君上指示,哪有我拒絕的資格啊?我……”欒針看到樓令與魏顆在接近,閉嘴退到了一旁。
欒書順著欒針的視線看過去,才看到樓令與魏顆到來,揮手讓欒針滾蛋。
“你們過來做什麼?”欒書問道。
樓令示意魏顆說話。
本就是魏顆要過來,他不得不開口,說道:“前來請示中軍將,我部是不是要移動到楚軍側翼。”
欒書看向樓令,問道:“是你的意思?”
“顆大夫關心戰局,我服從中軍將指派。”樓令說道。
欒書臉色不怎麼好看地說道:“這一戰必須打得更加堂堂正正。”
這是晉國君臣的意誌,更是取得的共同認知。
所以了,樓令才說魏顆是出於關心,多少也暗示欒書,關於魏顆對高層次的把握不足,不要太怪罪魏顆了。
“回去罷。”欒書沒有多言。
樓令二話不說轉身邁步就走。
戰車回途中間,魏顆琢磨明白怎麼回事,對樓令說道:“多謝中軍尉方才回護。”
樓令笑著說道:“我要是拒絕,你恐怕要認為缺少上進心,不肯把握機會。”
魏顆尷尬地笑了笑。
“這一戰的情況比較特殊,是我們與楚國時隔多年之後,再一次爆發大戰。尤其是出兵規模這麼大,天下人都在看著呢。”樓令也就隻願意說這麼多了。
剛才隻是魏顆過去,少不得被欒書訓斥。
換而言之,魏顆確確實實沒有搞清楚狀況,還以為又有了立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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