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念完這句,拿起掃帚出去清理門口碎屑木渣去了。
看到旁邊被搶得更多的商戶正坐在店門口拍著地磚失聲痛哭,她回頭看了眼躺在木椅上起不來的小六子,頓時覺得自己剛才不應該那樣說話。
被搶一次好一點白乾好幾天,壞點的這個月就白乾了。
藥鋪裡,小六子聽了李紅袖的話倒是沒有發怒,也沒有其他表情,反倒是李幼白幫腔說:“紅袖的話也是為你好,匪過如梳,兵過如蓖,官過如剃,我們這算好的,旁邊的鋪子不知道損失多少。”
“哎,前朝的時候總以為秦朝會更好,沒想到還是一個樣,反而變本加厲,變革變革,變了個狗屁出來!”小六子感慨說。
李幼白收起布團把藥酒拿好,沒接小六子的話,叮囑他道:“你這話可彆在外頭說,否則被抓進牢裡我可不會撈你出來。”
上好藥,小六子感激的看了掌櫃一眼,理好衣襟坐起來,還是疼得皺眉,不過臉上擠出笑意。
“嘿嘿,我和紅袖都知道掌櫃你的心眼好,那老張兒子不就是你撈出來的,雖然你不說可我們都懂,放心吧,我也就嘴上說說,在外頭我可一個字都不願多透露...”
李幼白點點頭,她看向門外蹲在商戶旁邊安慰人的小紅袖,嚴肅的神情又柔和下來,對小六子道:“藥鋪今後我會交給紅袖,你也會有份的...”
“掌櫃你這是...”小六子身上痛覺在這瞬間消失乾淨,驚訝的看著李幼白打斷了她。
“聽我說。”
李幼白看著藥鋪門口盛夏陽光下的姑娘,繼續說:“儘管我讓紅袖跟著蘇家學行商之道,但我都不希望你們能做大。
樹大招風,錢這東西夠用就行,今天的事紅袖不懂,你也太衝動,以後彆這樣了,為人處世的事情上平時你多和紅袖說說,圓滑的人才能更好生存在這卑劣的世道當中...”
小六子看著年少老成的自家掌櫃,默默點了點頭。
此時看著手中的法家典籍,李幼白莫名感到一陣厭惡。
上層官士製定律法,而他們自己卻徇私枉法,千百年後,人都被框架在法律當中,一代代教化,影響,打上烙印,直到階級與政法穩固再也無法撼動。
百姓最終成牛馬,而施法者則成了鞭策圈養他們的人。
無論是佛,儒,墨,法,陰陽還是其他教派,李幼白覺得從來都沒有所謂能真正治理天下的學家。
說什麼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集百家所長愚弄世人,那都和當官說愛民如子,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鬼話一樣,聽聽得了!
沒有百姓交稅種田,豪紳官吏連大米都吃不到,所以羊毛到底還是出在羊身上。
轉眼過去三日,兵部衙門抓人的抓人,逮捕的逮捕,酷刑審問一條龍,犯人隔天就畏罪自殺。
李幼白想幫也幫不到了,涉及刺殺朝廷命官的高危大案,誰敢亂找關係。
李記藥鋪周邊一夜之間換了好幾家新鋪子,張燈結彩排場不小,心氣高得很,看得出來不是尋常百姓出身,背後都是有關係的。
趕走一批,換上衙門自己的人開店,賺得自然比普通百姓出身的商戶多,幾天功夫,無權無勢的小店內一個客人都沒了。
長久下去就麵臨關門歇業。
蘇家那邊還在張羅商量著下一步事宜,給她來了信。
是蘇老爺子和蘇尚的,韓國這邊皇商最後一次競選是在秋末,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
李幼白拆開看了一下,蘇老爺子比較在意她會拿出什麼藥材來參與皇商競選,這件事上她自己確實還沒拿定主意。
再看看蘇尚的,李幼白記得自己與她沒有多少交集,來信大多也是沒有多少營養的東西。
剛剛拆開信封,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風鈴用布巾裹著身子進來,青絲與肌膚濕漉漉的滴下水漬,雙腿間的風景若隱若現,她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到床上,若無旁人的擦拭起來。
李幼白皺起眉把信壓下去了,知道對方剛剛在後院洗冷水澡,雖然院牆還算高,不過露在外頭總覺得風險太大。
兩人住在一起待了很多天,風鈴什麼性格作風李幼白大概摸清楚了,很豪氣直爽的女子,警惕性和武藝都沒有白娘高,但想得很開,眼下一心隻想殺掉趙屠。
李幼白苦惱地把木桌敲得啪啪響,道:“我說過多少次了,彆老跑到院子裡。”
風鈴挑挑好看的眉頭,披上一件李幼白的薄紗,跪在床上挪到窗邊,看了看漸晚的天色,然後砰的一下把窗戶給關嚴實了。
她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太熱受不了,你平時都穿那麼多嗎,我還沒見過你脫衣服的樣子...”
隨後,不知道風鈴做了什麼,又有李幼白怒斥的聲音出現,過得不久,一道白皙的身影推門出來氣呼呼的走進廚房,煙囪很快冒起輕煙。
半刻鐘後,兩道黑色人影和諧融洽的坐在一起吃飯,印在紗窗上,透出來彙入黑暗的夜色當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