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周進走出運江看守所的時候,曾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來這種地方了。可是造化弄人,這才多長時間啊?倒又進來了。
好在這次他不是因為自己犯了錯,而是肩負了某種使命,進來鍍層灰的。
他不知道鍍這層灰,到底有什麼用,對於接近阿香起到什麼的作用。但是,他堅信,師兄孟平超不會害他。師兄身為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廳長,肯定有他的通盤考慮。
做戲就要做得像一些。進了看守所,所有的必備程序一樣沒省。隻是由於是昨天夜裡送進來的,所以,殺威棒這一程序還沒來得及走。估計今晚肯定要走一遭。他早上的包子已被人拿走了。平時都是吃饅頭,過年期間,夥食有所改善,吃包子。周進也懶得和他們計較,隻是默默地在靠近廁所位置的鋪板上打坐,蓄精養神。
到了傍晚時分,號子的門打開了,獄警又推進來一個人。號子裡雖然燈光昏暗,但是,周進還是一眼認出了,這位就是昨晚他教訓過的“河西強哥”光頭張義強。
強義強進來後,先適應了一會燈光,眼睛掃視一圈,看到了正在打坐的周進,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曆儘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你。
強哥!
號子裡竟然有人認出他來了。
那是原本他手底下的一個兄弟,混名叫二混。年前因為幫人要債,把欠錢的打傷了,由此被抓了進來。
強哥強哥,你怎麼進來了呢?怎麼?膀子受傷啦?快快,坐我這裡來。
沒事沒事,我進來找人。
找人?找哪個?
光頭強瞄了一眼周進,二混子心裡就有數了。
就是這小子惹你不開心的?沒事,待會兒收拾他。
二混子討好地說。
周進早就看出來了,在這間號子裡,二混子已然是霸主老大。早上的包子,中午的紅燒肉,都進了這小子的肚皮。自己且先忍著,還沒來得及收拾他呢,他自己倒先蹦出來了。
光頭強沒有理會二混子,徑直走到周進麵前。周進卻不理會,雙眼微閉,繼續打坐,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張義強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和折磨,精神萎靡,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威風。想當初,他也是運江道上有名的好漢。拳頭硬,心腸狠,手段辣,對自己的兄弟也講那麼點義氣。所以,這幾年,也是混得風聲水起。平時在他手下討飯吃的弟兄有好幾十號。
道上人稱“河西強哥”,“河東剛哥”,其實,運江的主城區在河西,河東已差不多屬於城郊了。如果運江城是一的話,河西城區占三分之二,河東隻占三分之一。所以,整體實力上,河西強哥要壓河東剛哥那麼一頭。
去年,“河東剛哥”胡誌剛被公安抓進去了,光頭強借機侵並了河東的不少地盤,剛哥實力大損。
半年前,剛哥也出來了,但是,往日的弟兄散去了不少,想要再整鑼鼓,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強哥在周進麵前站立了半晌,見對方並不睜眼瞧他,不禁有些氣苦。
自己的那些弟兄,哪個見到自己,不是客客氣氣,滿臉堆笑的?偏偏遇到了這個油鹽不進的家夥。自己想開口說句軟話,卻又開不了口,放不下這個麵子。憋了半天,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聽說我膀子這傷,隻有你能治。你給我治好了,我可以既往不咎。以後大家還是好朋友。
什麼?強哥,你這傷,是這小子弄的?媽拉個巴子的,等著,整死這小子。
二混擼子袖子就往前衝。強哥想阻止,奈何肩膀受傷,疼痛難忍,行動不便。隻得輕聲喊道:
回來!回來!不要,不要!
但是,已經晚了。二混一心想表忠誠,已經出手了。他手快,有人比他的手更快。
周進倏然睜開眼,二混的手掌剛到眼前,他右手一伸,已然搭在掌中,左手卻趁機拿住了對方的曲池,拇指微一用力,二混整時感到胳膊酸麻,接著就不聽使喚了。再就著就是一陣鑽心刺骨的痛,直衝腦際。
啊!
“啊”聲才喊出一半,就停了。準確地說,不是停了,而是喊不出來了,因為下巴掉下來了。
強哥覺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識。
昨晚,他也是先衝上來,想掄周進一個他的耳光的。這是他多年屢試不爽的招術。遇到對手,少特麼廢話,下來就掄對方一個大嘴巴,直接把他打懵,從氣勢上就把對方壓製住。
隻可惜,這一次,他遇到的是周進。人家隻是這麼一讓一避,右手拉住手臂,左手搭住他的肩膀,這麼一拉一扯,自己的肩膀就不聽使喚了。緊接著,自己就連挨幾個大耳光。本來是自己想打他耳光的,到臨了,自己連挨十幾個嘴巴,被打成了豬頭。
難怪昨晚自己這一方十七個大男人,都不是人家四個人的對手。人家是真正的練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