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鐘,周進聯係的租車到了,駕駛員還是以前的老史,開著一輛北京吉普出發了。
老史有一輛七座的商務車,但是,周進考慮到下鄉,路不太好走,所以就讓他臨時調劑了下,換上了一輛帶有越野功能的吉普車。
一上車,杜誌鵬掏出一張信封,收件人是杜誌鵬,寄信地址寫著:六河縣武安鄉後林村八組,滿寄。
六河縣,是金寧的下屬縣,與運江市的真縣接壤。說起來,往前再推二十年,六河縣原本也屬於運江,後來區劃調整,劃歸金寧了。
可能是昨晚酒喝多了,也可能是早晨晨練時,長跑又沒跑得過周進,杜誌鵬顯得有些情緒不高。
“周進啊,你真是一頭驢,咋就不曉得累呢?”
杜誌鵬嘟囔了一句,就閉目養神,懶得開口了。
老史對於六河縣的路況也不太熟悉,一路走,一路問,快到中午十一點,才看到上跨馬路的一條宣傳橫幅:
“全國武術之鄉武安歡迎您!”
周進知道,已經到了六河縣武安鄉的集鎮上了,底下還要再到後林村。
老史找了地方停車,下車上了個廁所,順便找人打聽下村的路。
杜誌鵬此刻才活過來,開始介紹情況。
“咱們要找的這位,名叫滿元春,跟我同年,咱們真是過命的交情。在一次外出執行任務時,曾替我擋過子彈。前些年,犯了個不可饒恕的錯誤,被開除了軍籍,遣送回鄉。要不是有軍功在身,部隊保他,可能會有牢獄之災。”
周進沒有追問他犯了什麼錯誤,想必十分嚴重。
看得出來,杜誌鵬與他的感情很深。他也總算理解了,今天杜誌鵬情緒不高的原因。大抵是這位叫滿元春的戰友,近來日子過得不怎麼樣。
“周進,我把他交給你,一是希望你善待他,用好他,讓他成為你的助力;同時也希望你看管好他,彆讓他再犯錯誤。我想來想去,可能也隻有你能製伏他了。你看管,總比坐牢被公家看管好。一旦他真的坐牢了,按照他的性子,恐怕是要越獄的多,因為他的能力太強,心思太野了。監獄裡的那點措施,根本困不住他。跑出去,肯定會為禍社會,結果可想而知。”
說到此處,杜誌鵬頓了頓。周進扔給他一瓶純淨水。杜誌鵬擰開喝了一口,卻沒有再繼續往下說,因為駕駛員老史打聽明白了下村路鄉,頂著太陽上來了。
“杜哥,你放心,我一定儘力。”
昨晚在酒桌上,他們敘過了,杜誌鵬大他一個月。
“拜托了!等會兒見到他,我不會再提了。”
“好的,放心吧!”
多虧開的是越野車,要不然,真的很難走。又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到了後林村,再根據村民的指引,找到八組滿元春的家時,已過了中午十二點。
滿元春的家是一排三間平房,外加兩間廂房。在整個村子裡看來,處於中下遊。
“老滿頭,老滿頭,你家來客了!”
指路的村民高聲喊道。
從屋子裡跑出來一個老人,光著頭,看上去有六十多歲。看到家門不遠處,停著一輛汽車,又跑回屋裡,拿了頂草帽戴著,才一路小跑著過來。
周進頓感詫異。因為他感覺這位小跑過來的小老頭很不一般。
首先,這種暑熱天氣,一般人如此著急地小跑,氣息心跳肯定會有異常。而這位老滿頭,步履輕盈,氣息沉穩,不見一絲波動。這顯然是長期修習內功的緣故。真想不到,在這偏僻鄉野,竟還藏著這麼一位內家高手。看來,武安,這個全國著名的武術之鄉,真不是徒有虛名。
再者,老滿頭的光腦門,其實不是人為的用剃刀剃的,而是自然的謝頂,因為看不到發根,甚至連毛孔都見不到。其實,這不是什麼皮炎或者毛囊炎,而是修習內功的緣故。周進知道,有一種內功,修習到最後,頭發漸漸從兩鬢開始,向頭頂中心脫落。什麼時候,頭頂心,也就是百會穴的頭發也掉光了,這門功法也就達到了最高境界了。
因為老滿頭戴著草帽,看不到頭頂,所以,周進也不知道這位老者已修練到了什麼程度。總之,給他的感覺就是四個字:深不可測!
周進愣神的功夫,杜誌鵬已迎上前去,拉住了老人的手。
“大伯你好,我們是元春的朋友,今天過來看看他。元春呢?”
“元春啊?哦,他去鎮上賣西瓜去了,中午可能不回來。啊呀,天太熱了,你們快快進屋坐。還沒吃午飯吧?我讓兒媳婦來做。”
滿父熱情地說道。
“不用,不用。大伯,你知道元春在鄉上哪個地方賣嗎?”
“我也不知道哦。”
這邊還在寒暄,那邊又從屋子裡跑出了幾個人。其中一位年輕的女子,身材瘦削,遠看倒像個麻杆一樣。一手上抱著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一手用一條毛巾給他擋著太陽。
“元春早上在農貿市場附近賣,中午就搬到集鎮的西頭,那裡飯店多。”
“你是嫂子吧?我是誌鵬啊。”
“啊呀,你好,老聽元春提起你。你們進屋坐吧,我找人去把元春叫回來。”
“不麻煩了,嫂子,我們去鎮上找他。我們開車子,方便。”
杜誌鵬不由分說上了車,問周進:
“帶了多少錢?”
周進摸出了錢包,全掏了出來,大概有二千多的樣子,遞給他。杜誌鵬也從口袋裡掏出錢包,裡麵大概有一千多的樣子。然後把鈔票合到一處,也沒數,說了句:以後還你,然後就又下了車。
“嫂子,這是我見我大侄子的見麵禮。”
“啊呀!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等會元春回來,會罵死我的。”
“他敢!”
杜誌鵬撂下一句狠話,就上了車,關上了車門,然後老史一個掉頭,就直奔鎮上而去。隻留給滿父和元春的妻兒一地的塵煙。
好在回頭的路熟悉了,隻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就到了武安集鎮上。
老史開著車,沿著街道,從東頭走到西頭,果然就看到了幾家飯店的招牌。
在飯店門口不遠處的一棵大樹的蔭涼底下,一個黝黑的年輕漢子,嘴裡叼著香煙,光著上身,穿一條大褲衩,手搖一把巴蕉扇,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不是滿元春,又是哪個呢?
旁邊一輛三輪車,車廂上麵擺著大小不一的西瓜。上麵插一標牌,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西瓜兩毛,包熟包甜!瓜堆下麵,擺著一個搪瓷罐,裡麵零星地放著幾個毛票。看來生意還不錯,一早上,已賣去了一大半。
杜誌鵬在車上,看著他這副德性,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堂堂的兵王,竟然淪落到大街上賣西瓜謀生的地步,唉,這到哪說理去?
“哎,賣西瓜的,你的瓜到底甜不甜啊?”
杜誌鵬搖下車窗,捏著嗓子問道。
“包熟包甜,不甜不要錢!”
滿元春聽到生意上門,收起那副懶散的勁兒,抬眼一看,頓時一連聲興奮的驚叫:
“我靠!我靠!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