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寧已提前離場。
他擔心等下又被眾人圍觀,沒和任何人打招呼,便匆匆離開。
懷表的時間指向下午一點。
“搞得真夠晚的”
演奏帶來的放鬆感,讓走在路上的自己,終於有分散的精力感受一下這座校園。
他覺得最直接的體驗是,鼻子沒那麼遭罪。
這些因工業化而迅速膨脹的城市,建設速度遠遠落後於人口的增長,過度的人口擁擠,又缺少必要的衛生設施,中產階級的生活環境都已是極為局促,產業工人則完全沒有“生活”可言。
富人們也做不到將那些潮濕擁擠的住房完全劃到孤立的區域,汙物汙水在城市的溝渠裡腐爛,臭氣和工廠的滾滾濃煙交織,終會凝在霾中,吸進肺裡。
而在聖萊尼亞大學校園曲折的小河和池塘、噴泉、廊柱、雕塑、花架隨處可見,它們結合各個地塊的天然高差,構成了園林式的精心布局。身邊由金魚草、秋海棠和櫻桃樹組合而成的景觀小品散發著帶有青草味的甜香,更高處是遮天蔽日的橡樹、香樟和重枝樺,建築的紅牆從其間可見,透露著古典的優雅和泰然自若。
雨已經停了,在潔白的石磚上,蔥鬱的草地上,三三兩兩年輕男女散步聊天,不時傳出幾聲喁喁低笑,這一幕讓範寧有些恍惚。
四五個月前,自己也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
好吧,我現在又是了。
但從踏出警安局大門伊始,那種真實又不真實的感覺仍然存在。
他總覺得視野所見是開闊又局促的矛盾體,校園風景、植物的色彩、俊男美女的容顏,皆賞心悅目如氣泡,肌膚與衣物的摩擦帶來的是揮之不去的置身事外感。
可能是穿越帶來的持續副作用吧。
“鑰匙?”範寧再次看向了眼前[135/100]右側一閃一閃的符號。
特納美術館?
那裡已經停業封館三年了,難道會有什麼特殊之處?
就現在,去看看吧。
踏出校門,沿著綠孔雀街朝外走了幾分鐘後,範寧才覺饑腸轆轆。
他在口袋裡摸索,尋到了三四枚先令,這在提歐萊恩帝國的金銀銅貨幣體係中屬於中間一層,每枚金磅可換20先令,每枚先令可換12便士。
任意一個小巷口都是流動商販和貨攤的密集區,叫賣聲此起彼伏,咖啡、檸檬水、薑汁啤酒或豌豆湯被不斷地盛出,遞到行色匆匆的工人們手中。
一位公司職員模樣的年輕男人走著路,雙手扒開大個兒的醬色熏肉腸,紅白相間的肉帶著熱氣顫乎乎地爛開,油汁滴落間被大口送入嘴裡。工時間休息的幾名紡織女工站在一旁,望向擺有鹽漬鰻魚和熏鯡魚的貨攤,捏著癟癟的錢袋躊躇不決。
範寧拿著一枚先令,用4個便士的價格購買了咖啡和水果餡餅,然後又用10便士乘上了從萊尼亞區去往東梅克倫區的出租馬車——它們的價格比公共廂式馬車貴上四五倍,但勝在環境舒適私密。
“噠噠噠噠噠噠”
馬車離乾淨整潔、秩序井然的校區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綠孔雀街儘頭。
範寧打開安東老師的筆記本,翻過手稿,翻過日記,視線又不禁停在了日記末尾。
“不要去記錄自己的夢境?更不要去試圖驗夢控夢?它們會自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