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希蘭也湊了上去,兩人一起看向漂流瓶中的紙團。
範寧臉上暢快又輕鬆的表情一點一點地消失,再度回到了往常一貫凝然又沉默的樣子。
他深吸一口氣,將紙團從視線移開,似若無其事地繼續輕鬆看了看樓頂花園的夜景,然後才再度抬手,重新細讀上麵的話。
“卡洛恩...”目睹他小動作的希蘭輕聲喚道,“你並不太喜歡在這一類事情上耗費心神,對嗎?”
低頭看字的範寧“嗯”了一聲。
“平日你多是心中裝著事情,同時又維持著待人接物不失禮節的沉穩狀態,但實際上這好像不是你本來的性格,因為我很多次發現,隻要能遇到一段相對長而集中的,投入到純粹事物上的時間,你的狀態就能暫回到我剛認識你時的樣子。”
少女的眼眸中流露著認真回憶的樣子:“比如...解決掉愉悅傾聽會‘經紀人’後的一小段專心思考《第一交響曲》構思的時間,比如畢業音樂會事件結束後為了補演而重排交響曲的時間,再比如現在,在解決掉意外發生的神秘事件並應付完特巡廳後,從你參加開幕式到吊唁活動再到這幾天打磨、演出和享受成功的時間...”
“你在這些日子裡,認真篤定之餘又帶著隨心的快樂或興奮,並且不加掩飾,身邊和你共事的人都能感受到,就連剛剛還是。”
範寧若有所思地看她:“若不是你如此總結,我還沒清楚地發現自己這一點。”
希蘭回想起他剛剛隔空取出漂流瓶的一幕:“你晉升高位階了對嗎?”
範寧的右手緩緩劃出節拍,控製池塘中緩緩升起幾顆雞蛋大的水珠,並在空中上下浮動。
隨後,他左手抬起,瞥了眼另一方向,那裡的嶙峋假山就像豆腐腦一樣變形,一塊奇形怪狀的大石頭竟然被憑空擰了下來,然後猛然朝泥土中撞擊而去,撞出一個大大的坑洞!
前幾日範寧在一眾大師麵前演繹《哥德堡變奏曲》,這無論是從受眾的層次,還是從作品的神性來說,都是他目前影響最大的一次再現,引發“無終賦格”注視而當夜晉升高位階,當新的靈性狀態緩緩熟悉後,他發現這種無形之力非常強,強到離譜。
——就像指揮可以如臂使指地控製樂團各聲部的力度、速度、運動形態一樣,這種“鑰”的無形之力對於實體物件的“指揮能力”同樣強到不可思議,範寧昨天就發現自己在持著“舊日”的情況下,可以把一根手腕粗的實心鋼管給憑空擰成麻花!
隻是同樣和“燭”的初識之光一樣,靈感絲線暫時無法穿透生靈的以太體,也就沒法直接作用於人體。
“一種極端罕見的靈感具象形態...”希蘭的眼裡有驚歎,也有少女式的崇拜和欣慕,“卡洛恩,你在神秘側上進步的速度不比在藝術界崛起的速度慢,我深信你能再次找到最合適的處理應對方式,隻是再需耗費心力,或者,你不喜歡的話,我們也可以乾脆選擇忽視,隱秘組織的又一次小動作,暫時沒和我們體現出直接的利益相關。”
“我有一件私人物品被扣在了特巡廳內部。”範寧這樣告訴她,“應該不是非凡物品,但對我個人而言有很大的紀念意義,且有存在潛在用處的可能...嗯,這麼說可能有點奇怪,但事實的確如此,如果時機合適,我也許會向你進一步解釋。”
“隻要對你而言有紀念意義,那我們就一起想辦法拿回它。”希蘭說道,“既然來信內容中提到了,他們有將《痛苦的房間》帶出封印室的辦法,那我們的確可以試試這種辦法能否為自己所利用。”
“這是動機的一半。”範寧點頭道,“同樣重要的,還有那幾人的行蹤和動向。炮製畢業音樂會事件,並導致那麼多師生死亡的罪魁禍首至今沒處理乾淨,既然這幫人三個月後又重新在聖塔蘭堡冒頭了...”
範寧清楚特巡廳介入這一係列事件的調查,主要動機在於門扉靈知收容和搜尋器源神殘骸,這些事情和自己無關,他隻是想弄清那幾人動向後,動手把他們處理掉——對隱秘組織下手同樣符合當局的遊戲規則。
毫無疑問,兩條動機都決定了這件事情範寧必須去積極處理,尋求機會。
空氣中白煙飄出,懸浮的水珠凝成實心的冰球,淩空幾個轉向後,砸入下方劇烈沸騰冒泡的池水,下一刻後者又像若無其事般,恢複了本來流淌的樣子,而空氣中湧來一股滾燙的氣流。
範寧緩緩道:“等了結幾起已牽連上的神秘事件,把那幾個還沒解決的家夥解決了,再把該拿回的東西拿到手了,或許就能迎來一大段全身心投入到藝術中的時間:安安靜靜地完成下一首交響曲、簽約一批出色的藝術家、挑選好的苗子組一支合唱團、給你們每個人都寫一點好的作品、再辦幾次有影響力的畫展,讓大家知道來特納藝術廳可以源源不斷感受到新的藝術享受...同時,繼續賺更多鈔票,每個人都喜歡的。”
希蘭在旁邊認真“嗯嗯”點頭。
“不過,暫時,必須抽離出來,回到那些不怎麼純粹且危險的事物的思考上。正如...”
範寧的語調帶上了一絲傾訴意味:“充滿懷念溫馨和愉悅陽光的第二樂章匆匆結束,人們總是會從白日夢中醒來,回到渾渾噩噩的現實生活中,那裡是無儘無休的乏味運動,殆無虛日的喧囂奔忙,興儘意闌的重複過活,使人在麻木之餘感到不寒而栗...”
他出神凝望著酒店更高處窗戶的排排燈火:“或許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寫的第三樂章諧謔曲,就像注視著光彩耀目的舞廳中天旋地轉的人群,而且是站在外界的晦暗中看著他們,離開那麼遠,聽到的聲音快速、失真且迷離恍忽...”
小姑娘伸手拍了拍他,然後把他手中的紙條拿過來:“新的代號是‘本’?這個發音...是那晚在橋上,被你連人帶車踹入普肖爾河的瘋子調查員本傑明沒錯吧?”
“是他沒錯了。”範寧的眼神下一刻已恢複幾天前的平靜沉穩,“這人說用漂流瓶聯係,還真是漂流瓶...”他反複端詳著手中的瓶體並感受著,“應該是一件與‘衍’有關的禮器,就是不知道它是怎麼憑空飄到這酒店的樓頂花園來的,難道真的和他說的一樣,隨便寫個紙條往河裡一丟,它就到我這了?這人工水池總不可能和哪條自然河流連著的吧?”
範寧首先想到的計劃,自然是順水推舟,裝成被“畫中之泉”汙染的樣子去和本傑明見麵,那麼大概率,這瘋子調查員會把從特巡廳封印室帶出物品的方法告訴自己這個“誌同道合”的人。
至於知悉方法後,帶出的到底是《痛苦的房間》還是那部被收繳的手機,那就完全是自己決定的了。
接下來照樣是打探隱秘組織近期動向,看有沒有機會掌握到“調香師”、“體驗官”等人的行蹤,一旦找著機會就出手或通知會長,自己新掌握的無形之力,在適應幾天後發現它的進攻或輔助作用都非常強大,而且能和初識之光配合,正麵對付他們總歸是比以前更容易了。
不過...兩人在最初的思考後,幾乎同時注意到,還有另外一種思路。
“卡洛恩,你說西爾維亞到底是不是特巡廳的人?”希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