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我的手機不是應該電量早就耗儘了嗎?”
雖然黑天半夜的,校區附近一個人都沒有,但範寧還是打消了將手機掏出的習慣性動作。
在快步走回酒店的時間裡,他大概想清楚了手機突然開機的原因。
“鑄塔人”意味著邊界、動態與變化,閃電和能量是她的常見象征含義,“鑰”的抽象含義裡麵也有閃電。
很可能是因為自己入夢移湧秘境“火花場”後,從裡麵帶出的某種回響自動把手機的電池給充上了。
雖然不算什麼意外的走向,但正好省去了自己搗鼓製作手搖發電機的精力。
自己還是被卷入了特巡廳搜集殘骸的爭端,而且“舊日”存在未知汙染,這兩件突然知曉的不祥之事讓範寧陰霾重重,但他的注意力暫時部分被兜裡的手機轉移走了。
“嗨,你回來了。”剛剛邁進酒店,範寧就聽到了希蘭的聲音從大堂另一側傳來。
本來準備去前台訂房間的範寧隻得循聲走去,穿著睡袍的少女正倚在角落沙發上看著自己,膝上攤著一本音樂雜誌。
“你不是都進被子了嗎?”範寧稍稍收斂情緒,在她旁邊落座。
“本來就睡得不沉,淩晨一點左右時,門羅律師又打來了電話,這下徹底睡不著了,想著先等你回來看看情況。”她先是帶著笑意回應,但逐漸還是敏銳捕捉到了範寧的異樣,在解釋的同時,烏黑的眼眸開始認真打量範寧的表情。
“金朗尼亞鐘表廠以及蘭蓋夫尼顏料廠的事情?”範寧若無其事地看著她問道。
在他的預料內,得力副手“瓦修斯”度假前草擬的工作安排意見,薩爾曼必然掃兩眼就簽了,這麼大一座工業城市的神秘側治安事務,還包括特巡廳日常運轉的人財物及公文往來,薩爾曼手上的簽呈何其之多,光範寧那天新遞上去的就有十多件,斯坦利和尤莉烏絲的事情算不上是重大事務。
希蘭“嗯”了一聲,將音樂雜誌合上後遞回沙發扶手邊的木架:“果然,這類涉及大企業主大工廠主的桉子,關鍵就在於特巡廳的態度,之前勞工桉剛剛爆出時,我們做了那麼多工作,尤其是哈密爾頓老太太一把年紀到處跑,門羅加班差點加到抑鬱,也不過讓每個死者家庭獲賠幾十磅,斯坦利仍坐在家中數錢。”
範寧微微頷首:“也和我們後續調查出了更多邪名證據有關,就算沒這操作,指引學派也可施以更大程度的壓力...那家夥現在怎麼樣?”
“已在警安局蹲著了。”希蘭說道,“你給出的調查提示很詳細,也直接指出其家族長女已在接觸邪神組織後暴斃...而且更重要的是,這是特巡廳烏夫蘭塞爾分部的正式行文,既有二號人物的草擬簽名,又有一號人物的核發簽名,效率不可謂不高,傍晚時候杜邦、門羅、辛迪亞、兩名特巡廳調查員、兩隊警安局人員,共計五名有知者加三十多名警察就一起出動了。”
“你的猜測非常準,在蘭蓋夫尼濟貧院調查顏料來源時,他們按照你的指示,命令生產組長當場關掉了帶植物香薰的鼓風機,於是有知者們覺察到了某種若有若無的臭味,循著源頭一路摸索,發現了一個隱蔽的運輸管線。”
“運輸管線?”
範寧最初的預料,是他們弄了某種暗格、隧道或地下室一類的東西,用以收集或前置處理嬗變的人體,但聽這個名字,怎麼好像是個大型的長距離工程?
“這條管線的存在很罕見,最初他們在不起眼的角落下麵發現了幾個深洞,這些深洞的口徑很小,人是進不去的,那些嬗變的人體組織就從其中流出,後麵他們又在濟貧院周邊的山洞裡找到了一處類似‘操作台’的洞穴,透過洞穴後方的縫隙,靈感可以隱約感知到下方存在極大極深的空間...”
“經初步感知,運輸管線大致呈東西走向,濟貧院既非起點也非終點,而它的運輸動力來源於某種非凡因素,用耀質靈液加上啟動秘儀就可運轉起來。這說明這套地下工程的存在由來已久,絕不是斯坦利、尤莉烏絲或‘體驗官’埃羅夫組織三三兩兩觸禁者加上一幫雇工就能建成的...”
“東西走向?東邊不就是烏夫蘭塞爾的梅克倫地區,西邊不就是我們現在腳下的聖塔蘭堡...”已是分會負責人的範寧,咀嚼著調查小組進展中的關鍵詞,“惡臭氣味、嬗變顏料、極深空間、洞穴縫隙...怎麼越聽越覺得這具備很多似曾相識的要素?”
“彙報完畢,範寧會長。”希蘭坐近了一點,側頭端量著他,“所以,你剛才情緒不太對,有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澹澹的清香縈繞身邊,範寧的眼神與少女關切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獨自承受住來自見證之主位格級彆汙染的壓力,承受住來自特巡廳廳長波格來裡奇這樣的存在的追查威脅,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以上的描述,或許有少數人能很容易地做到吧,比如大部分前世看過的裡的天選之子。
但範寧的本質從來就隻是個帶點自負、憂鬱和敏感的藝術家,或前世的“藝術熱愛者”,這種性格或許唯一帶來的好處就是能寫好曲子、能彈好鋼琴、能揮好樂團,其餘都不能算是優點。
自己那平日理性冷靜或有禮有節的處事方式,是一種需要“刻意維持”的狀態,根本不像有的人可以隨意揮灑自如,並享受其中。
麵對陪伴自己度過了整個公學生涯,畢業後仍一起親密共事,且共同經曆過很多生死危機的希蘭,範寧的心理負擔在第一時間本能地化作了微妙的安慰感和傾訴欲。
他在心裡在很認真地組織了一些語言,但覺得好像都不行,表現上自然是一陣沉默。
不過他覺得至少可以旁敲側擊問一下她有沒有覺得自己被汙染了,於是腦子一短路,提了個詞不達意的問題:“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啊?...”少女猝不及防地捂住小嘴,“你?...我......”
“呃我的意思是,你覺得我最近有沒有哪裡奇怪?”範寧趕緊校正語句。
按道理說,隱知汙染大多具有不自知性,但旁觀者尤其是較熟悉的人或許是能看出一些苗頭的。
“你今天就很奇怪。”小姑娘心中閃過各種各樣的念頭,嗓音裡莫名帶上了微微氣惱。
但她接下來看到範寧苦笑中帶著歉意的臉,又想起他之前神情鬱鬱的樣子,於是放柔聲音,再次坐近了一點:“我開玩笑的。”
“去年一起聽古爾德院長新年音樂會的那晚,你和我說,成立交響樂團後你會在勞工家庭及平民學校中挑選一批年輕人進行培養,這是出於什麼考慮呢?和你高薪聘請樂手的計劃好像看不到關聯性。”
希蘭換了範寧最喜歡的音樂話題提問,想陪他繼續多聊一會。
“是有這個考慮。”範寧說道,“斯坦利已被捕,勞工桉性質得到明確,這個計劃會隨著我和門羅律師及哈密爾頓女士走訪勞工最後定償時一同開展。”
“現在它的方案更加清晰了,這批年輕人會被用來組建職業交響樂團的附屬合唱團和附屬‘青少年交響樂團’,他們會有獨立的訓練及演出體係,也會有相對不同於上流社會的受眾階層,包括定價、曲目和理念,這是我音樂事業構想中至關重要、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內容,我將其稱之為‘藝術普及’。”
“很棒很棒的想法。”希蘭聚精會神地聽著:“其實自我認識你以來,你一直在提交響樂團的事情,當然以前更多是純粹理想的、賭氣式的或玩笑式的口吻,且多在爸爸演出失利或待遇不公的場合,但是它現在真的馬上就變成現實了...我覺得現在可以詳細規劃一下訓練演出計劃,以及定價、管理、媒體宣傳、唱片灌錄的方案了...”
“太晚了,改天討論它吧。”範寧看了一下大堂牆壁上的鐘表。
“...好的,忘了你連續太久沒休息了。”少女眨了眨眼睛。
“嗯,明天我們依舊早起,去‘探視’一下瓊的工作,今晚可以從移湧中帶出一些有實用價值的回響以備不時之需...現在,先睡覺吧。”
兩人上樓穿過走廊,直到希蘭開始在小挎包內尋找客房鑰匙時,跟在後麵的範寧才“啊”了一聲:“我沒訂房間。”
希蘭轉身,看著範寧已大步折返,隻剩一個背影:“進大堂後最先就是準備去前台來著,但後來把這事情忘乾淨了...”